机场方向,传来了三长两短的撤退信号。
那是用迫击炮发射的特制信号弹,在空中炸开,形成一个独特的图案。
阎王坡阵地上,浑身浴血的孔捷看到了那个信号。
主攻部队的任务已经完成,他们也该撤了。
“命令,各营交替掩护,逐步脱离战斗!”
孔捷下达了命令,声音因为失血而有些沙哑,但依旧沉稳有力。
阻击战打到这个份上,已经成功地将日军主力拖了数个小时,为大部队赢得了最宝贵的时间。
阵地上的枪声,开始变得有节奏起来。
一营负责垫后,用猛烈的火力死死压住山下的日军。
二营和三营的战士们,则抬着伤员,带着武器,迅速地从阵地的后方撤离,向着预定的集结点退去。
山下的日军指挥官,看着突然减弱的火力,立刻意识到对方要跑。
他气急败坏地命令部队全线追击。
但迎接他们的,是一营战士们用生命构筑的最后一道防线。
当二营和三营全部安全撤离后,一营才在营长的带领下,边打边退,利用熟悉的地形,很快就消失在了茫茫的太行山脉之中。
另一边,李逍遥率领的主攻部队,撤退的过程如同一部精密的机器在运转。
确认所有飞机和重要设施均被摧毁后,李逍遥没有丝毫恋战。
“迅速打扫战场!只带武器弹药和必要的战利品!所有部队,以营为单位,立即撤退!”
战士们迅速地从日军的尸体上解下弹药盒和手榴弹,将还能使用的机枪和掷弹筒背在身上,然后井然有序地撤出了那片燃烧的火场。
撤退并非一溃千里,而是层次分明。
李逍遥指挥旅属炮营,对日军可能追击的几条主要道路,进行了数次精准的火力拦阻射击。
爆炸的气浪和弹片,有效地迟滞了从兵营方向冲出来的零星日军追兵。
各营连之间,展开了经典的交替掩护。
一连在前面开路,二连负责在两侧警戒。
三连则在最后方,构筑临时的阻击阵地,用精准的火力,点杀任何企图追击的敌人。
等一连和二连撤到安全距离后,三连才迅速放弃阵地,在其他连队的掩护下,快速后撤。
整个撤退过程,安静,高效,没有一丝混乱。
追击的日军被打得晕头转向。
他们往往刚冲到一个八路军的阵地前,迎接他们的就是一顿劈头盖脸的弹雨。
等他们好不容易组织起兵力,准备强攻时,阵地上的八路军却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只留下一地滚烫的弹壳。
一个负责追击的日军大尉,看着八路军撤退时留下的,那些层次分明、设计精巧的阻击阵地,和地上精准分布的弹着点,脸上露出了难以置信的神情。
这不是土八路。
这不是他们印象中的土八路。
这是一支拥有可怕战术素养的军队。
拂晓时分,主攻部队与完成了阻击任务的孔捷、丁伟部队,在预定的一片山谷中成功汇合。
两股黑色的铁流,合二为一。
没有过多的言语,甚至没有时间去庆祝胜利。
李逍遥看到孔捷手臂上那浸透了鲜血的绷带,只是走上前,重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辛苦了,老孔。”
“值!”
孔捷咧开嘴,露出一口被硝烟熏黑的牙。
李云龙也凑了过来,看着孔捷的伤,骂骂咧咧地说道。
“他娘的,便宜这帮狗日的了!早知道让老子去打阻击,非得把那帮援兵的屎都给打出来不可!”
简单的汇合后,庞大的部队没有片刻停留,立刻转向,如同水银泻地,利用熟悉的山地地形,化整为零,消失在了茫茫的太行山深处。
当筱冢义男的黑色轿车,在数十辆卡车和装甲车的护卫下,终于风驰电掣地赶到阳明堡机场时。
迎接他的,是一片如同末日般的景象。
整个机场,仍在燃烧。
黑色的浓烟遮蔽了天空,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焦臭和血腥味。
满地都是帝国士兵烧焦的尸体和扭曲的武器残骸。
而那些他引以为傲,视为帝国鹰犬的二十四架崭新战机,此刻已经全部变成了不成形状的废铁,静静地躺在那片火海之中,无声地嘲笑着他。
一名参谋长脸色惨白地跑过来,声音颤抖地向他报告。
“将军阁下……机场守备队,玉碎……山田大佐,阵亡……所有飞机,无一幸免……”
筱冢义男呆呆地站在车前,看着眼前这片他一手建立起来,并引以为傲的航空基地,在短短几个小时内,就化为了一片焦土。
他那个固若金汤的“囚笼政策”,他那个将八路军彻底困死的宏伟计划,在这一刻,变成了一个天大的笑话。
人家非但没有被困死,反而直接冲到他家里,把他最锋利的一双眼睛给捅瞎了。
一股巨大的羞辱感和狂怒,直冲他的天灵盖。
一股腥甜涌上喉头,筱冢义男眼前一黑,再也压不住,一口血雾喷洒在身前焦黑的土地上。
天旋地转,耳边所有惊恐的呼喊都化作了遥远的嗡鸣。
“将军阁下!”
“快!军医!”
在一片惊恐的呼喊声中,筱冢义男身体一软,直挺挺地向后倒了下去,彻底昏死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