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嘉却摇头:
“强行禁绝,恐激起民变。
汉中初定,当以安抚为上。
且,其教义虽有愚民之处,然亦劝人向善,并非全然邪说。”
戏志才沉吟道:
“可否加以改造,去其割据之念,留其教化之功,使其成为我大魏教化百姓之工具?”
刘复听着众臣议论,目光却已投向更遥远的西方。
他缓缓开口,道出了一个超出所有人预想的方案:
“诸位爱卿所言皆有理。
然,孤以为,堵不如疏,禁不如用。
五斗米道,不必解散,亦不必尽限于汉中一隅。”
众人皆静听。
“华夏九州,行我华夏人族正道,尊王化之道,此乃根本,不容方术宗教凌驾其上。
故,五斗米道,不得在九州之内公开传教、发展信众,现有信徒需逐步引导,淡化其宗教色彩,融入王化。”
他话锋一转:
“然,西陲之外,羌、氐、胡、乃至更远的西域诸国,民风彪悍,信奉各异,其地多有佛教、祆教等流传,渐成势力。
张鲁及其道众,既善于以宗教导人向善——虽其善狭隘,何不使其为我所用?”
“四方夷狄皆向我华夏传教,我华夏之教为何不能向外传?”
“拟诏:封张鲁为‘怀远侯’,加‘抚夷中郎将’虚衔。
命其携核心教众及家眷,迁至陈留居住。
其母卢氏,可聘为玄音台客卿,荣养研究,不得预外事。”
“待其在陈留学习朝廷律令、熟知大魏威仪之后,可选派其得力弟子,甚至其本人日后亦可酌情允许,持节西向,
向陇西、河西走廊乃至西域诸国传播其‘道’,
主旨需改为‘敬天法祖、忠君爱国、和睦邻邦’,
其核心须宣扬华夏之地乃天朝上邦,受命于天,四方来朝。
以此,与我朝军政力量相配合,教化西夷,对抗乃至取代其他异域宗教,巩固西疆!”
刘复此策,可谓极高明。
既将张鲁这道教领袖置于眼皮底下监管,又彻底断绝了五斗米道在汉中原有土壤继续发展的可能,
更将其转化为一个对外文化渗透和宣传的工具,废物利用,一举数得。
“大王圣明!”
戏志才、郭嘉等略一思索,便明白了其中深意,齐声赞叹。
程昱也微微颔首,认为此策虽险,但确实比单纯禁绝或放任更有利于统治。
王诏很快传到汉中。
张鲁得知自己不仅性命无忧,还得封侯爵,虽然兵权被夺,须离故土,但道统竟得以保留,并被赋予了“西向传教”的使命,心情复杂无比。
有脱离死地的庆幸,有失去权柄的失落,也有对那陌生使命的茫然与一丝微弱的希望。
他叩谢王恩,表示遵从。
其母卢氏被接入技研司,虽有专人“照顾”,但也提供了她从未见过的诸多典籍和资源,供其研究,倒也符合她的一部分心意。
对于杨昂,因其最终听从命令投降,免于一死,但被剥夺兵权,授予一个闲散官职,随张鲁一同迁往陈留监视居住。
阎圃因劝降有功,被授予官职,暂时留在汉中,协助魏国新任命的官吏进行过渡期的治理。
曹操和张合则迅速行动,以强大的军力为后盾,开始整顿汉中:
改编原有军队,精锐纳入魏军序列,老弱裁汰屯田。
清点户口、粮仓、府库。
废除张鲁时期的一些特殊律法和税收,推行魏国新政,但暂缓推行过于激烈的政策,以免刺激信众。
任命可靠将领和官员镇守阳平关、南郑等要地。
整个汉中,如同一个刚刚经历过大手术的病人,在魏国强力的掌控下,开始缓慢地朝着新的方向愈合与转变。
汉中易主的消息,如同一声惊雷,重重劈在成都的州牧府上空。
刘璋吓得面无人色,手中的玉如意差点掉落在地:
“怎……怎会如此之快?阳平关天险,竟连一个月都没守住?”
他原本还存着一丝侥幸,盼着张鲁和魏军两败俱伤,没想到魏军如此摧枯拉朽。
“主公!急令!速派重兵,加强白水关、葭萌关、剑阁防备!
绝不可让魏军踏入蜀地一步!”
老将黄权、严颜等人疾呼。
别驾张松却出列,看似忧心忡忡道:
“主公,魏军新得汉中,锐气正盛,且其火药利器,实在难挡。硬抗恐非良策。
不如……不如遣使道贺,示之以弱,先稳住魏王,我再徐徐图之?”
刘璋本就懦弱,闻听“火药利器”,更是胆寒,觉得张松之言似乎更稳妥:
“张别驾所言有理,先……先遣使道贺,探听虚实……”
“主公不可!”
黄权怒视张松,
“此乃缓兵之计,魏军岂会因一道贺表而止步?其必趁胜入蜀!届时我毫无准备,悔之晚矣!”
刘璋被双方吵得头昏脑胀,最终采取了最昏聩的一招:
一方面,采纳张松部分建议,派遣使者携带礼物前往南郑,向张合、曹操道贺,言语谦卑,试图缓和关系;
另一方面,又同意黄权等人部分要求,下令增兵边境关卡,但力度和决心均显不足。
这种首鼠两端、自相矛盾的做法,不仅浪费了宝贵的备战时间,更让前线将领无所适从,
也让张松、法正等有心投魏之人看到了刘璋的昏庸无能,更加坚定了另寻明主的念头。
成都,张松府邸密室。
张松与法正再次密会。
桌上铺开的,正是那张精心绘制的西川地理图本,上面详细标注了山川险隘、兵力部署、粮仓位置。
“孝直,看到了吗?刘季玉如此昏聩,岂是明主?魏王雷霆之势,汉中顷刻而下,岂是刘璋能挡?”
张松压低声音,激动地说。
法正目光锐利,指着地图:
“子乔兄所言极是。
如今魏军已据汉中,入蜀有三条大道:米仓道、金牛道、金牛道最为重要,其关键便是葭萌关。
守关大将冷苞、邓贤,并非刘璋死忠,或可说之。”
他继续道:
“我等当前要务,一是将此图本设法送至曹监军或张都督手中;
二是寻机向刘璋进言,就言汉中初定,局势不稳,或有张鲁余孽及溃兵为乱,可请
魏军派一支‘先锋’入驻葭萌关,‘协助’防御,实则为我大军入蜀打开门户!”
张松抚掌:
“此计大妙!刘璋惊惶之下,或真能应允!即便不应,也可借此试探,乱其心神。”
“此外,”
法正眼中闪过一丝冷光,
“还需设法让刘璋对黄权、张任等忠耿之臣心生疑虑,最好能调离前线,或夺其兵权。”
两人密谋至深夜,一条条祸乱益州、引狼入室的计策逐渐成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