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合小儿!欺人太甚!”
曹豹拍案怒骂,
“什么追剿流寇?分明是刘复那厮指使!觊觎我徐州!”
他数次点兵,欲出城与张合决战,都被部下劝阻。
一来张合行踪飘忽,主力深藏北地,贸然出击恐中埋伏;
二来青州军战力彪悍,汴水之战威名赫赫,丹阳兵虽骄横,亦心存忌惮。
无奈之下,曹豹只能一边加固城防,一边将北部边境的兵力不断收缩、集中,同时向在下邳的陶谦连连告急。
一边要求增兵,一边痛斥刘复“狼子野心”,“侵我疆土”!
陶谦本就年老多病,接到曹豹的告急文书和刘复水师在东海频繁活动的消息,更是忧惧交加,寝食难安。
他既怕刘复真的大举入侵,又担心抽调其他郡兵力会导致内部空虚,被袁术或其他人趁虚而入。
一时间,徐州上下,风声鹤唳,注意力被牢牢吸引在北部边境和沿海。
下邳城,州牧府内弥漫着压抑的气氛。
陶谦咳喘不止,看着案头堆积的告急文书曹豹、糜竺关于海防的“担忧”、广陵关于流寇的夸大其词,心力交瘁。
而糜竺,在秘密会见程昱、得到刘复的坚定承诺后,已然变了一个人。
他不再为弟弟四处低声下气地求情,反而表现得异常“沉稳”。
甚至主动向陶谦献策,言道“刘复势大,不可力敌,当以安抚为上”,建议陶谦派人去昌邑“解释误会”,“重申盟好”。
同时,他利用庞大的商业网络和深厚的人脉,悄然行动:
重金贿赂看守糜芳的狱吏和负责此案的官员,
确保糜芳在狱中不受虐待,并传递出“安心等待,救援将至”的消息。
秘密接触对陶谦和丹阳兵不满的一些饱受盘剥的寒门官吏。
隐晦地传递出“变天”的信号和刘复的“仁政”许诺,试探态度,编织网络。
利用糜家庞大的仓储和运输体系,将部分心腹家丁、护卫以“运送物资”、“修缮仓库”等名义。
悄然部署到下邳城内几个关键的水门、粮仓附近,并摸清了夜间城防巡逻的薄弱环节和守将的脾性、弱点。
通过市井渠道,散布“丹阳兵欲屠城抢掠后投袁术”、
“陶谦病重,欲将徐州让与曹豹”等动摇军心、离间陶谦与丹阳兵关系的谣言。
一张无形的大网,在陶谦和曹豹焦头烂额于边境“摩擦”和沿海“威胁”时,已悄然在下邳城内张开。
糜竺的眼神深处,燃烧着商人的精明,颇有一种即将押下重注、博取泼天富贵的决绝。
昌邑州牧府内,刘复收到了程昱的密报和糜竺“已入彀中”的信号,以及张合在琅琊制造的压力反馈。
他嘴角勾起一丝冷峻的弧度。
“传令张合,摩擦升级!
可‘误拔’陶谦军几处无关紧要的边境哨所,将曹豹的怒火再烧旺些!
务必让其主力钉死在北部!”
“令李勇,水师分出数支精锐小队,乘快船夜袭广陵、东海几处海岸盐场或小型军港,焚毁其船只设施,制造恐慌!
记住,打了就跑,不留活口,伪装成海盗或袁术军所为!”
“令高览,整备兖州新编之军,随时待命!
目标——徐州!”
刘复的手指重重按在舆图上下邳的位置,声音如同淬火的寒铁:
“万事俱备,只待东风。
待糜芳安然脱困,便是下邳城头变换大王旗之时!
陶谦……徐州,该换主人。”
下邳城。
整个城池仿佛笼罩在一片压抑的阴霾之中。
州牧府内,药香刺鼻,陶谦躺在病榻上,形容枯槁,剧烈的咳嗽仿佛要将五脏六腑都震出来。
短短数月,这位以“仁厚”闻名的老州牧,已被内外交困的局势彻底拖垮。
案头堆积的文书如同催命符。
曹豹的告急文书雪片般飞来,字里行间充斥着对张合“无耻侵扰”的控诉和“再不增兵,琅琊必失”的绝望哀嚎。
边境摩擦已升级为小规模冲突,丹阳兵损失不小,士气低落。
广陵沿海的急报称青州水师快船神出鬼没,接连袭击了数处盐场和小型军港,焚毁船只设施,劫掠仓促,损失惨重!
虽无确凿证据指向青州,但矛头直指刘复!
更让他心惊的是下邳城内弥漫的恐慌与流言:
“丹阳兵要洗劫下邳投袁术了!”
“陶使君不行了,要把位子传给曹豹那个莽夫!”
“青州刘使君的大军就要打过来了!”
而最让他心寒的,是糜竺的态度。
这位昔日徐州的钱袋子,自从糜芳入狱后,虽表面上依旧恭顺,但那份恭敬中透着冰冷的疏离。
他提出的“遣使求和”建议,更像是一种无声的逼迫。
“咳咳咳……天亡我徐州乎?”
陶谦喘息着,浑浊的老眼望着床顶的帷幔,充满了无力与悲凉。
他并非不知刘复的野心,也曾幻想依靠丹阳兵和徐州的富庶抵挡一二。
然而,刘复的手段太狠辣,时机太精准!
边境的持续压力、沿海的袭扰、内部的瓦解。
他虽未完全掌握糜竺的动作,但直觉告诉他糜家已不可靠。
以及那铺天盖地、直指人心的流言……
这一切都像一张无形的巨网,将他牢牢困住,动弹不得。
“父亲……”
长子陶商、次子陶应侍立床前,脸上满是忧惧。
他们并非雄才大略之辈,在陶谦的羽翼下长大,此刻面对危局,除了惶恐,束手无策。
就在这时,
心腹幕僚——已被糜竺暗中说服——捧着一份加盖了青兖牧大印的文书,小心翼翼地呈上:
“主公……青州刘使君……遣使送来了书信。”
陶谦挣扎着坐起,颤抖着接过文书。展开一看,并非战书,
而是一封言辞看似恳切、实则暗藏机锋的“劝降信”:
“汉安东将军、督青徐兖豫四州诸军事、青兖牧刘复,致书徐州陶恭祖足下:
董卓乱国,神器蒙尘,天下板荡,生民倒悬。
复受命于先帝,总戎东方,保境安民,讨逆锄奸,此乃本分。
今观徐州,本为膏腴之地,然豪强肆虐,吏治不清,民有菜色。
恭祖年高德劭,本应颐养天年,奈何受宵小蒙蔽,致使州郡不宁,边境屡生事端,百姓惶恐。
复念及恭祖昔日忠勤王事,不忍刀兵相加,涂炭生灵。
且复受先帝之命,督徐军事,接管徐州,名正言顺。
琅琊、东海,已入我手,下邳一隅,岂能独安?
若恭祖能以徐州百万生灵为念,开城归顺,复必以礼相待,保恭祖一门富贵荣华,安享天年。
尊府二位公子,复亦当视若子侄,妥善安置,保其前程。
若执迷不悟,负隅顽抗……则城破之日,玉石俱焚!
望恭祖三思!
勿谓言之不预也!”
信的最后,刘复特意盖上了那方“安东将军”的紫绶金印!
这方印,如同一记重锤,狠狠砸在陶谦心头!
名分!
刘复占据着绝对的大义名分!
这是灵帝亲授,督管徐州的合法权力!
他陶谦再是徐州牧,在法理上也天然低刘复一头!
更别提琅琊、东海两郡已事实落入刘复之手,徐州已被割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