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和七年二月中,陈留郡,圉县县郊。
一场大战俘获黄巾及被裹挟者万余人,逃跑四散者也不低于这个数。
刘复手中没有骑兵,兵力亦不足,无法围歼溃敌,只能眼睁睁看着残敌四散遁入荒野。
次日清晨,刘复命人将重伤被俘的黄巾渠帅张出游街示众。
这个曾经不可一世的贼酋,此刻像条丧家之犬般被锁在囚车里,蓬头垢面,血迹斑斑。
引得劫后余生的百姓纷纷唾弃、咒骂,甚至有胆大的孩童朝他投掷石块泥块。
关于他被阉割的传闻在人群中迅速传播,更添了几分泄愤的意味。
刘复站在县衙门前的高台上,对着围观的百姓和垂头丧气的降卒大声宣示:
“张出之流,假托神鬼,煽惑人心,视黎民如草芥!
此等恶贼,人人得而诛之!”
他声音洪亮,充满力量。目光转向台下惶恐不安的降卒时,语气稍缓:
“然尔等不同!
多为生计所迫,或被裹挟其中。
只要真心归顺,洗心革面,便是我刘复的袍泽兄弟!”
此战终以刘复大胜告终。
圉县城门洞开,县令王伯远带着幸存百姓出城迎接。
他们望着刘复身后虽疲惫却军容整肃的军士,眼中充满了劫后余生的感激与由衷的敬佩。
“刘将军!
请受下官一拜!
若非将军神兵天降,力挽狂澜,圉县阖城上下,恐已尽遭屠戮!”
刘复为己吾县长,比他这县令低了一截儿,所有他也不称官职,直接称刘复为“将军”。
王伯远声音哽咽,双手作揖,深深下拜。
刘复快步下马,一把将这位年过半百、此刻激动得浑身发抖的老县令扶起:
“王县令言重了!
诛除国贼,保境安民,乃我辈本分,何须如此大礼。
我不过一县长而已,快快请起!”
随后,刘复安排善后。
他下令将仅剩一口气的张出囚于木笼,置于城门口示众,以儆效尤。
不久,王禄也带着部分人马从东南方向赶来,脸上带着兴奋的红光。
“主公!那‘天火’之术果然大显神威!
贼兵猝不及防,只道是天神降罚,顷刻间魂飞魄散,阵脚大乱!”
刘复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
“全赖先生妙术!
以硫磺硝石之烟,配以火光巨响,惑敌耳目,乱其军心,此役当记首功!”
刘复率军击溃张出后的第三日,圉县县衙前的广场上摆开了盛大的庆功宴席。
长桌相连,铜壶里蒸腾的酒气混着烤豚肉的焦香,将战场残留的血腥与萧瑟一扫而空。
县衙门口,两排乐手肃立,笙箫鼓瑟齐鸣,奏响欢快的《鹿鸣》之章,激昂喜庆的旋律回荡在广场上空,抚慰着惊魂初定的民心。
圉县县令王伯远换上了一身浆洗得发白的旧官服,努力挺直腰背,满面春风地站在衙门前,翘首以盼。
不多时,刘复在典韦、李勇、王禄等将领的簇拥下步入广场。
他身披玄色披风,步履沉稳,气宇轩昂。
百姓们见到救命恩人,纷纷跪拜,眼神中满是敬仰与劫后余生的感激。
“这就是刘将军!真天神也!”
“若非将军,我等焉有命在!”
人群中不时传来低语和由衷的赞叹。
王伯远快步迎上,一把握住刘复的手,老泪纵横:
“刘将军!您可算来了!下官代圉县父老,再谢将军再生之恩!”
说着又要下拜。
刘复连忙托住他:
“王县令万万不可!
保一方平安,乃分内之事。
您如此盛情,复实不敢当。”
他环顾四周热闹景象,
“百姓能得片刻安宁,将士们能得此犒赏,便是最好。”
席间,王伯远亲自提坛,挨桌向刘复的将士们敬酒,浑浊的老眼里泪光闪烁:
“壮士们!
若非刘将军与诸位浴血奋战,这圉县早成鬼域!
这第一碗酒,敬刘将军,敬诸位英雄!”
说罢,他郑重地向刘复及众将方向深施一礼。
喧嚣的宴席终于散去。
刘复长舒一口气,只觉比打了一仗还要疲惫几分,匆匆向王伯远告辞。
这种繁文缛节、推杯换盏,实在非他所愿。
两天半行程,回到己吾县衙,刘复脸上最后一丝应酬的笑意瞬间敛去,立刻召集所有亲信将领与幕僚议事。
大堂内,烛火通明,气氛肃杀凝重。
刘复站在悬挂的简陋陈留郡舆图前,目光锐利如鹰隼:
“张出授首,然黄巾余毒未清!溃兵四散,如野火燎原,随时可能复燃。
我等切不可因小胜而懈怠!”
“李勇!”
“末将在!”
李勇抱拳出列,甲叶铿锵。
“自即日起,全军,尤其新募之卒,卯时起操练,至午时方休!
重点演练阵型变换、协同进退、长矛攒刺!
分组轮训,务求精熟!”
“诺!末将领命!”
“志才!”
刘复转向清瘦的戏志才。
“主公。”
戏志才微微躬身。
“城防乃根基。
你即刻主持,加固城墙,修补所有破损缺口。
城外掘深壕,多备滚木礌石、火油、金汁。
另,于城外要道择高地,每隔五里设一了望烽燧,配以精干斥候,务必做到百里之敌,旦夕可知!”
戏志才颔首:
“主公思虑周全。
属下即刻去办。
另,粮秣、箭矢、兵刃损耗甚巨,亦需尽快补充,方可持久。”
“此事……”
刘复正要分派,急促的马蹄声如利刃般撕裂了己吾城的宁静,由远及近,直冲县衙。
“禀主公!
急报!张出溃散之残部,约三千余众,于汳水(汴水)东岸二十里处之‘黑风林’啸聚!
彼等推举张出旧部悍匪‘过山虎’赵莽为首,砍伐树木,立起简陋寨栅,似有盘踞作乱、卷土重来之势!
彼处距我己吾,仅百余里!”
“黑风林?汳水之畔?!”
刘复眼中寒光暴射,霍然起身,玄色披风带起一阵劲风,
“哼!张出的鸟儿都没晒干,宵小鼠辈便敢在我卧榻之侧筑巢?
真当某刘复的刀,只能斩鸟儿砍不得人头了?!”
汳水乃陈留腹地重要水道,黑风林若成贼巢,无异于在己吾侧后方悬起一把利刃,威胁漕运,截断通路,更将成为吸引四方溃匪的毒瘤。
“李勇!”
刘复断喝,声震屋瓦。
“末将在!”
李勇提斧而出,杀气腾腾。
“点齐八百精锐步卒!
三更造饭,五更拔营!兵发黑风林,犁庭扫穴,荡平此獠!”
“诺!
末将请为先锋,必斩赵莽狗头献于麾下!”
李勇声如洪钟,战意沸腾。
“主公且慢!”
戏志才清瘦的身影迅速上前一步,拱手拦阻,声音虽不高,却异常清晰冷静,
“军情虽急,然此刻轻动,恐有数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