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那轻描淡写却惊世骇俗的一手“归墟”,如同无形的烙印,深深刻入了在场每一位南域强者的神魂深处。那并非单纯的力量展示,而是对规则、对“存在”本身的重新定义,是超越他们认知范畴的绝对位格压制。
烈阳宗宗主炎阳真人的率先俯首,如同推倒了第一块多米诺骨牌。广场之上,无论此前心中作何想法,此刻再无一人敢有半分迟疑与倨傲。应和之声如潮水般涌起,汇聚成统一的意志——南域守望同盟,于此成立!
接下来的盟约细则商定,变得异常顺利。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一切的算计与权衡都显得苍白无力。各宗代表几乎是全盘接受了由青岚宗(实则是启在背后定下基调)提出的盟约框架:
以青岚宗为盟主,凌云真人为首任盟主,负责统筹协调;设立长老会,由各主要宗门派代表组成,共商大事;建立联合巡查与情报共享机制;在遭遇外部大规模入侵时,各盟约宗门需无条件听从盟主号令,共抗外敌;同盟内部严禁私斗,纠纷由长老会仲裁……
一条条盟约在庄严肃穆的氛围中被共同立下,并以心魔与宗门气运为誓,烙印在特制的盟约金卷之上。当最后一道誓约灵光没入金卷,整张金卷爆发出冲天的金色光华,与青岚宗强化后的护山大阵隐隐共鸣,象征着南域一股崭新的、凝聚的力量正式登上舞台。
盟约既定,凌云真人作为新任盟主,发表了简短而有力的讲话,重申同盟宗旨,并下令即刻启动情报网络,严密监控星陨阁及一切可疑势力的动向。
各宗代表怀着复杂的心情陆续告辞离去,来时或许各有算计,去时却大多带着一丝凝重与隐约的期盼。他们知道,南域的天,从今日起,变了。
送走各方宾客,青岚宗核心众人重回天枢殿。虽然成功促成了同盟,但每个人脸上都看不到多少喜悦,反而更加凝重。
“盟约虽成,但人心难测。”玄骨真人抚须沉吟,“今日他们慑于启师侄之威,自然俯首帖耳。但日久天长,难保不会有人心生异志,尤其是那烈阳宗……”
“无妨。”启坐在下首,语气平静,“同盟本就是为了应对共同威胁而存在的临时组合。只要外部压力足够大,内部便乱不起来。而若外部压力消失,或有人觉得可以独自应对,那这同盟散了也就散了,强求无益。”
他看问题的方式,已然超脱了宗门利益的桎梏,更侧重于大势与根源。
“眼下关键,在于两件事。”启伸出两根手指,“其一,尽快将同盟框架落到实处,尤其是情报与预警体系,必须高效运转起来。星陨阁绝不会坐视我们联合,他们的反击,可能比我们想象的更快、更猛烈。”
“其二,”他目光扫过林风、柳依依,以及被青霖婆婆告知已恢复意识、正在稳固境界的赵莽,“提升我们自身,尤其是核心战力的实力。林师兄已触及法则门槛,柳师姐音律之道亦有精进,赵师兄破而后立,潜力巨大。我会倾力相助,希望能在下一场风暴来临前,让你们拥有独当一面的力量。”
他的话语中带着一种紧迫感。虽然他以绝对实力震慑了南域群雄,但他深知,真正的威胁来自星陨阁背后的噬界者,那是在宇宙层面追逐“终结”的恐怖存在,其手段与力量,绝非南域这些宗门所能想象。他需要帮手,需要能够理解并执行他战略意图的同伴。
林风等人感受到启的期望与信任,皆重重颔首,眼中燃烧着斗志。
然而,就在青岚宗上下紧锣密鼓地整合同盟力量、提升自身实力之时,一股潜藏的暗流,已然悄无声息地蔓延开来。
南域,黑沼泽深处,一座终年被毒瘴与死气笼罩的荒僻山谷。
此地乃是南域修真界有名的凶险绝地之一,等闲修士绝不敢踏足。然而此刻,山谷最深处,一个天然形成的、布满了惨绿色苔藓的溶洞内,却诡异地聚集着数十道身影。
这些身影大多笼罩在宽大的黑袍之中,气息阴冷而隐晦,与周遭的死寂环境融为一体。为首者,是一名身形干瘦如同骷髅、眼眶中跳动着两点幽绿魂火的老者,其气息赫然达到了化神中期!他手中拄着一根扭曲的、顶端镶嵌着一颗不断蠕动的黑色眼球的骨杖。
若有南域修士在此,定会认出,此人乃是凶名昭着的邪修组织——“幽冥道”的三大尸尊之一,阴骨老魔!幽冥道行事乖张,修炼邪法,素为正道所不容,与青岚宗等宗门更是积怨已久。
“消息确认了吗?”阴骨老魔的声音如同两块骨头摩擦,嘶哑难听。
下方一名黑袍人躬身回应:“回禀尸尊,确认无误。青岚宗确实联合了南域近百宗门,成立了什么‘守望同盟’,盟主正是凌云那老牛鼻子。而且……那个叫启的小子,实力恐怕远超我们预估,烈阳宗的炎阳在他面前连屁都不敢放一个。”
“哼!一群乌合之众,也敢妄称同盟?”阴骨老魔嗤笑一声,但那幽绿的魂火却跳动得更加剧烈,显露出他内心的不平静,“青岚宗……启……没想到,当年那个险些被炼成尸傀的小娃娃,竟成长到了这等地步……”
他似乎在回忆什么,语气中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忌惮。
“尸尊,我们接下来该如何?青岚宗势大,又有那神秘小子坐镇,恐怕……”另一名黑袍人小心翼翼地问道。
阴骨老魔沉默片刻,那骷髅般的脸上扯出一个狰狞的笑容:“势大?呵呵……树大招风!他们想联合,那就看看,这联合起来的靶子,够不够硬!”
他猛地一顿手中骨杖,那顶端的黑色眼球骤然爆发出浓郁的幽光,投射出一幅模糊的、不断变幻的南域地图虚影。
“传令下去,启动‘蚀心’计划!将我们掌握的,关于星陨阁‘归途计划’的零星信息,还有青岚宗那位‘启师叔’可能身负上古星枢传承、甚至与巡天阁有染的消息,‘不经意’地泄露给那些与青岚宗素有旧怨,或者……野心勃勃的宗门。比如,血煞宗,五毒教,还有……天机阁!”
“尤其是天机阁!”阴骨老魔眼中幽光大盛,“那群自诩算尽天机的老狐狸,一直想取代青岚宗的地位,如今这么好的机会,他们岂会不动心?让他们去当这个出头鸟!”
“属下明白!”黑袍人领命,身影缓缓融入阴影,消失不见。
阴骨老魔看着那幅南域地图虚影,目光最终锁定在青岚宗的方向,发出夜枭般的低沉笑声:“凌云老儿,启小子……这南域的水,才刚刚开始浑呢。想当盟主?先看看能不能扛过这四面八方的明枪暗箭吧!嘿嘿嘿……”
阴冷的笑声在溶洞中回荡,带着无尽的恶意与算计。
几乎在幽冥道暗中行动的同时,南域另一处,一座悬浮于云海之上的缥缈仙城——“天机城”核心,一座仿佛由无数齿轮与星光构筑的密室内。
一名身着星辰道袍、面容模糊仿佛笼罩在迷雾中的老者,缓缓睁开了双眼。他的眼中没有瞳孔,只有无数细小的符文如同星河般流转、生灭。
他身前,一面古朴的青铜罗盘正在缓缓旋转,指针颤抖着,指向某个方向,盘面上浮现出一些支离破碎、难以解读的意象——破碎的星辰、交织的锁链、燃烧的灯火、以及一个模糊的、仿佛位于一切矛盾中心的少年身影。
“变数……巨大的变数……”老者喃喃自语,声音空灵而缥缈,“星枢现世,秩序将倾……噬界暗影,归途已启……南域……乃至诸天万界的命运长河,在此处……掀起了滔天巨浪……”
他伸出手指,轻轻点在那颤抖的指针上,试图稳定它,窥探更多天机。
然而,就在他指尖触及指针的刹那——
“咔嚓!”
一声细微却清晰的碎裂声响起!青铜罗盘之上,竟然凭空出现了一道发丝般的裂痕!那老者的身体也猛地一震,笼罩面容的迷雾剧烈翻滚,仿佛受到了某种反噬!
他猛地收回手指,眼中星河般的符文瞬间黯淡了大半,声音带着一丝惊悸:“好强的命格!好重的因果!竟连‘周天星轨盘’都无法承载其命运的轨迹……”
他沉默良久,最终,那模糊的面容上,似乎闪过一丝决断。
“传令下去,”他对空无一人的密室说道,“密切关注青岚宗一切动向,尤其是那个‘启’。同时……设法接触星陨阁的人。”
暗流,已不再是潜流,而是开始在南域这片看似因同盟成立而暂时平静的湖面下,疯狂涌动、交汇。
一张无形的大网,正从不同的方向,朝着青岚宗,朝着启,悄然撒下。
而此刻的青岚宗,尚沉浸在同盟初立的振奋与提升实力的忙碌之中。启于星辉淬灵阵旁,正引导着林风感悟更深层次的剑道法则;柳依依的笛音在山谷间回荡,尝试着将秩序波纹融入音律;丹阁之内,赵莽盘膝而坐,周身气血如龙,那融合了玄黄传承与秩序星辉的力量正在发生着某种质变……
他们并不知道,来自黑暗中的恶意与算计,已然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鲨鱼,从四面八方向他们游弋而来。
第二卷的尾声,便在这样一片山雨欲来、暗流汹涌的氛围中,悄然临近。真正的考验,或许才刚刚开始。
(第169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