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的潮水,由无数噬骸虫狰狞的口器与幽绿的复眼汇聚而成,带着刮擦灵魂的密集声响,从四面八方汹涌而来。林风立于残阵节点之上,周身三丈之地,是那微弱银光撑起的、最后的秩序壁垒。他能清晰地闻到那股混合着金属锈蚀与腐朽骨髓的腥臭,能看到那无数螺旋利齿开合间,对生命与秩序本能的贪婪。
没有呐喊,没有犹豫。
就在第一波噬骸虫如同离弦之箭般跃起,扑向银光壁垒的刹那——
林风动了。
他手中青锋长剑发出一声清越的嗡鸣,并非灌注了多少真元,而是剑心与剑意在此绝境下的极致凝聚与共鸣!剑光乍起,如青萍之末微风,又如暗夜划破天际的流星!
“青岚剑诀——风过无痕!”
剑速快到了极致,轨迹刁钻到了极致!他没有选择大开大阖的招式,那会过度消耗本就微弱的力量。他的每一剑,都精准地点在噬骸虫最为脆弱的关节、口器内侧、或是复眼之间的缝隙!剑尖附着的那一丝由残阵提供的秩序之力,如同烧红的针尖,轻易地刺穿了噬骸虫那足以抵御寻常法术攻击的坚硬甲壳!
“噗!噗!噗!”
清脆的爆裂声接连响起!冲在最前方的十几只噬骸虫,尚在半空,便被剑光点中要害,幽绿光芒瞬间熄灭,坚硬的身躯如同被抽走了所有支撑,哗啦啦地散落一地,化作冰冷的残骸。
然而,更多的噬骸虫前仆后继,悍不畏死地涌上!它们如同不知疲倦的杀戮机器,用锋利的骨肢疯狂劈砍银光壁垒,用那螺旋口器啃噬着秩序的能量!银光壁垒剧烈荡漾,明灭不定,范围被压缩到了不足两丈!
林风的身影在方寸之地辗转腾挪,剑光舞得密不透风,化作一团青蒙蒙的光茧,将自身与阵眼节点死死护住。剑招已不拘泥于形式,完全是本能与经验的极致发挥,每一剑都妙到毫巅,以最小的代价换取最大的战果。
但噬骸虫的数量实在太多了!它们从四面八方,甚至从头顶的黑暗中如同雨点般坠落!林风的剑再快,也无法顾及所有角度。
“嗤!”
一道快如闪电的骨肢撕裂了他勉力维持的剑网,在他左臂上划开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鲜血瞬间涌出,那伤口处传来的并非单纯剧痛,更有一股冰冷的、试图侵蚀他生机的“空无”之力!
林风闷哼一声,剑势却丝毫不乱,反手一剑将那偷袭的噬骸虫削成两半。但他能感觉到,左臂开始变得麻木,动作也受到影响。
紧接着,背后银光壁垒猛地一暗,三只噬骸虫突破了防御,张开利齿狠狠咬向他的后心!
“滚!”
林风头也不回,听风辨位,身体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扭转,长剑如同毒龙出洞,自腋下反刺而出,精准地贯穿了三只噬骸虫的核心!但同时,他的右肩也被一只从侧面袭来的骨肢擦过,带起一溜血花。
伤势在累积,体力在飞速消耗,身下阵眼节点提供的秩序之力也在被疯狂消耗,银光范围进一步缩小。
蚁多咬死象!照此下去,他迟早会被这无穷无尽的虫潮耗死在此地!
必须想办法破局!
林风目光扫过如同黑色浪潮般涌来的虫群,又看了一眼脚下光芒愈发黯淡的阵眼。一个疯狂的念头在他心中升起——与其被动防御,被一点点蚕食殆尽,不如……
他猛地一咬牙,眼中闪过一丝决绝!不再固守阵眼节点,而是主动向前踏出一步,竟主动冲入了噬骸虫最为密集的区域!
“青岚剑诀——星流霆击!”
这是他目前所能施展的、最具爆发力的一招!他将残存的所有剑意,连同身下阵眼最后爆发出的一股秩序能量,尽数灌注于这一剑之中!
轰!
长剑之上,青光大盛,隐隐有风雷之声!一道凝练如实质的青色剑罡,如同撕裂黑暗的闪电,以他为中心,呈扇形向前方狂暴斩出!
剑罡所过之处,噬骸虫如同被收割的麦子,成片成片地倒下、崩碎!硬生生在黑色的潮水中,犁出了一道长达十数丈、布满残骸的空白地带!
一击之威,恐怖如斯!
但代价也是巨大的!林风脸色瞬间惨白如纸,一口鲜血猛地喷出,身体摇摇欲坠。这一剑,几乎抽干了他所有的力量,连握着剑的手都在微微颤抖。而身下的阵眼节点,在爆发出最后的力量后,银光彻底熄灭,符文再次变得黯淡无光。
失去了秩序之力的庇护,周遭那冰冷的“空无”气息如同跗骨之蛆,瞬间将他包裹,侵蚀着他的伤口,冻结着他的气血。
更糟糕的是,他这石破天惊的一剑,虽然斩杀了大量噬骸虫,却也彻底激怒了整个虫群!远处黑暗中,传来了更加密集、更加尖锐的刮擦声,一股远比之前更加庞大、更加恐怖的虫潮,正在被吸引而来!其中,甚至夹杂着几道相当于金丹后期、气息格外凶戾的身影!
林风拄着剑,单膝跪地,大口喘息着,看着那重新合拢、并且更加汹涌的黑色死亡浪潮,嘴角泛起一丝苦涩。
终究……还是到了尽头吗?
他看了一眼手中陪伴自己多年的青锋长剑,剑身已布满了细密的裂纹,灵光黯淡。他仿佛看到了吴铭师兄决然转身的背影,看到了赵莽咆哮着抱住暗影蠕行者的疯狂,看到了柳依依泪眼婆娑的担忧,看到了启昏迷中依旧紧蹙的眉头……
不甘心啊……
他深吸一口气,用尽最后力气,试图再次举起手中的剑。哪怕只能再斩出一剑,他也绝不会束手待毙!
就在这万念俱灰,生死一线的刹那——
异变陡生!
并非来自外界,而是源自……他的识海深处!
一点微弱的、带着熟悉温暖气息的星辉,毫无征兆地,在他那因绝望而近乎冻结的识海之中,悄然亮起!
那星辉无比微弱,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抚平创伤、坚定信念的力量!它如同黑夜迷途中的灯塔,虽远在天边,却清晰地指引着方向!
与此同时,一股微弱却无比精纯的、蕴含着秩序与生命本源的暖流,仿佛跨越了无尽时空的阻隔,顺着那星辉的指引,悄然渡入了他近乎枯竭的经脉与识海!
是……启?!
林风猛地抬起头,眼中爆发出难以置信的光芒!这感觉,绝不会错!是启师弟的气息!虽然微弱到了极致,仿佛风中残烛,但确实存在!他……他还活着!而且,在冥冥之中,感应到了自己的危机,并以某种他无法理解的方式,传递来了这救命的星辉与本源之力!
这股力量虽然微弱,却如同在干涸的河床中注入了一股清泉!林风只觉得精神一振,体内那冰冷的“空无”侵蚀被暂时驱散,伤势的恶化被遏制,甚至连手中的青锋长剑,那布满裂纹的剑身之上,都再次泛起了一丝微弱的青光!
希望,在绝对的黑暗中,以这样一种意想不到的方式,重新燃起!
他不知道启身处何方,不知道这跨越时空的援助能持续多久,但他知道,他不能辜负这最后的希望!
“吼——!”
林风发出一声如同受伤野兽般的咆哮,借助着那源源不断(尽管微弱)渡来的星辉本源,强行压榨出身体最后一丝潜力,猛地站直了身体!手中青锋长剑再次扬起,剑尖直指那汹涌而来的、更加恐怖的虫潮!
剑意,前所未有的凝聚!并非绝望中的疯狂,而是绝境中看到曙光后,迸发出的、更加璀璨夺目的信念之光!
“来战!”
他嘶声怒吼,声震四野!
仿佛回应着他的战意,识海中那点星辉微微闪烁了一下,渡来的本源之力似乎也强劲了一丝。
而在他无法感知的,遥远得超乎想象的某个维度,一片由无尽星辉构筑的、静谧而浩瀚的空间中,昏迷悬浮于中央的启,那紧闭的眼睫,极其轻微地,颤动了一下。他眉心那点星火光芒,随之亮起了一丝微不足道、却真实不虚的光芒。
(第151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