悬空山的倾颓之势已如江河日下,不可逆转。那道从裂谷深处升腾而起的扭曲暗红虚影,彻底凝聚成形。它并非固定的妖魔形态,而是一团不断翻滚、流淌的混沌物质,表面浮现出无数张痛苦嘶嚎的人脸,夹杂着破碎的龙鳞、凤羽乃至玄黄宗特有的符文烙印,仿佛将无数陨落于此的生灵意志与法则残片强行糅合,再经噬界者的污秽之力浸染而成。其散发出的威压,赫然达到了恐怖的炼虚初期层次,远超在场任何一人!
这便是被封印于此,由玄黄宗某位强者残骸与噬界者力量结合孕育出的——“蚀渊魔影”!
“呜——!”
魔影发出直刺神魂的尖啸,无数条由纯粹恶念与毁灭能量构成的触手,如同狂舞的毒蟒,铺天盖地地向着广场上所有人席卷而来。这一次,触手的速度与力量远超之前,其上附带的侵蚀法则,让空间都发出被腐蚀的“滋滋”声响。
首当其冲的,便是距离裂谷最近的启和墨羽!
“麻烦。”墨羽微微蹙眉,面对这炼虚层次的魔物,他也不再如之前那般从容。他双手在身前虚划,一个古朴玄奥的太极虚影瞬间显现,并非黑白二色,而是呈现出一种万物归寂的“混沌灰”。
“根源道·归墟引。”
太极虚影缓缓旋转,产生一股无法抗拒的吸力。冲在最前方的数十条暗红触手,仿佛遇到了克星,其蕴含的狂暴能量与混乱法则,竟被那混沌灰的太极虚影强行剥离、吞噬、化归虚无。触手本身则迅速枯萎、崩散。
然而,这魔影的触手仿佛无穷无尽,且力量源源不绝。更多的触手绕过太极虚影,从四面八方罩向墨羽,同时分出一大半,如同血色狂潮,直扑启!墨羽虽强,一时也被密密麻麻的触手纠缠,无法瞬间驰援。
外部,星陨阁的血煞真人狞笑连连,指挥着门下弟子维持着“蚀星大阵”,暗红色的光幕如同倒扣的巨碗,将整个悬空山顶封锁,断绝了任何遁逃的可能。他与敖洺、炎煌等人则好整以暇地在外围游弋,时不时发出几道远程攻击,骚扰青岚宗众人,显然打着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的算盘。
“护住启!”林风暴喝,剑光如龙,将一条试图偷袭启侧翼的触手斩断,但那触手断裂处喷出的污血竟带有强烈的腐蚀性,将他护体灵光都侵蚀得滋滋作响。
赵莽怒吼着挡在启身前,双拳挥舞得密不透风,古铜色的肌肤上已被煞气灼出道道黑痕,但他兀自不退,如同磐石。吴铭面色苍白,双手掐诀速度更快,不断修补着被触手和外部攻击余波震得摇摇欲坠的防护阵法。柳依依笛音愈发急促,化作层层叠叠的音波护盾,却也在魔影的恐怖威压下不断破碎。
启处于风暴的中心。那蚀渊魔影似乎对他怀有刻骨的仇恨与贪婪,大部分攻击都集中在他身上。无数张痛苦的人脸在触手表面浮现,发出混乱的呓语,试图冲击他的心神。暗红的煞气如同活物,疯狂钻向他周身毛孔,要将他同化、吞噬。
压力如山!
启闷哼一声,嘴角溢出一丝淡金色的血液。他全力催动星枢权柄,口中不断吐出法则真言:
“散!”
“定!”
“逆!”
言出法随的效果依旧存在,但面对这炼虚层次的魔物,以及悬空山本身混乱法则的干扰,他每一次定义规则,都需要耗费巨大的心神与本源之力。被他法则影响的触手会短暂崩散或停滞,但很快又有更多的触手蜂拥而至。他就像暴风雨中的一叶扁舟,虽能暂时偏转风浪,却无法平息整个海洋。
体内的星枢本源在剧烈消耗,青霖仙尊的守护真意自主激发,在他体表形成一层淡淡的青色光晕,顽强抵抗着煞气侵蚀,但也如同风中残烛,明灭不定。
难道真要陨落于此?
不!
就在心神几乎被无边煞气与绝望淹没的刹那,怀中的“不灭火种”骤然变得滚烫!那并非物理上的高温,而是一种源自文明传承、不屈不挠的精神灼热!
同时,脑海中《玄黄薪火篇》的经文自动响彻,每一个字都如同洪钟大吕,震散了他灵台的部分阴霾。
“……薪尽火传,文明不灭……以我心血,燃此星火……照破黑暗,再定乾坤……”
玄黄宗的传承!他们留下的,不仅是力量,更是希望,是面对绝境时永不放弃的信念!
启的眼中,猛地爆发出璀璨的神光。他放弃了单纯防御,双手在胸前结出一个古老而复杂的手印——正是《玄黄薪火篇》中记载的,引动“薪火”之力的核心法印!
“吾以星枢之名,承玄黄之志!”启的声音不再仅仅是少年清越,更带上了一种跨越万古的沧桑与威严,“以此身为柴,燃——不灭火种!”
轰!
他体内原本各自为政的三种力量——璀璨包容的星枢本源、坚韧温柔的青霖守护、厚重不屈的玄黄薪火——在这一刻,被那不灭火种为引,强行融合!
一股难以言喻的气息从启身上爆发开来。那不是单纯的力量提升,而是一种“位格”的显现!他周身绽放出的光芒,不再是单一的星辉、青光或土黄,而是一种混沌初开、包容万物、又带着永恒燃烧意志的——混沌薪火!
光芒所及,那狂暴的暗红触手如同遇到了天敌,发出凄厉的尖啸,迅速消融、后退!就连蚀渊魔影那庞大的本体,也发出了忌惮与愤怒的咆哮,翻滚的速度明显减缓。
“这是什么力量?!”外围的血煞真人脸色骤变,他从那混沌薪火中,感受到了某种足以威胁到噬界者本源的秩序之力!
敖洺与炎煌更是骇然失色,心中第一次产生了强烈的悔意,这小子身上的秘密和潜力,远比他们想象的还要可怕!
墨羽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讶异,随即化为淡淡的欣赏:“以身为媒,融汇诸道…有点意思。”
启无暇他顾。融合三种至高力量,对他身体的负担极大,经脉如同被撕裂,神魂仿佛在燃烧。但他意志如铁,强忍着剧痛,双手托举,那混沌薪火在他掌心汇聚,化作一盏看似虚幻,却照耀万古的——心灯火!
灯火摇曳,光芒并不刺眼,却带着一种“净化”、“守护”、“延续”的终极意境。
“玄黄——镇魔!”
启将手中的心灯火,向着那蚀渊魔影,轻轻一推。
灯火飘飘悠悠,看似缓慢,却瞬间穿越了空间,直接出现在魔影的核心处。
“嗤——!”
如同烧红的烙铁烫入积雪。心灯火接触魔影的瞬间,爆发出难以想象的光和热!无数痛苦嘶嚎的人脸在光芒中变得平静、消散;狂暴的暗红能量如沸汤泼雪,迅速消融;那些扭曲的法则烙印,被更根本的秩序之力强行抚平、修正!
“不——!!!”蚀渊魔影发出了前所未有的、充满恐惧与不甘的咆哮,庞大的身躯疯狂扭动,试图扑灭那盏看似微弱,却蕴含着文明不朽意志的灯火。
但一切都是徒劳。心灯火如同扎根在它核心,光芒越来越盛,净化范围越来越大。
整个悬空山的震动,在这一刻奇异地停止了。山体内部那不断蔓延的暗红裂痕,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色、愈合。弥漫在空气中的疯狂呓语与煞气,如同被阳光驱散的晨雾,迅速消散。
外部,星陨阁的蚀星大阵光芒剧烈闪烁,变得极不稳定。血煞真人又惊又怒,他感觉到悬空山内部那股属于“圣族”的污染力量正在被快速净化!
“不能让他成功!全力攻击!”血煞真人歇斯底里地吼道,再也顾不得保存实力,化身一道血光,亲自冲向启!
敖洺与炎煌对视一眼,也知到了关键时刻,若让启成功,他们别说夺取碎片,恐怕自身难保!两人同时爆发最强神通,紧随血煞真人之后。
“拦住他们!”林风目眦欲裂,不顾自身伤势,燃烧精血,剑光暴涨,悍然迎向血煞真人!
赵莽、吴铭、柳依依也同时拼命,死死挡住敖洺、炎煌以及他们麾下弟子的冲击。
场面再次陷入极度混乱的厮杀。但这一次,青岚宗众人因为启带来的希望,士气大振,竟一时挡住了数倍于己的强敌。
墨羽压力大减,他看了一眼正在全力净化魔影、无暇他顾的启,又看了看外面拼死护法的林风等人,微微摇头。他并未直接参与对外战斗,而是抬手打出一道混沌灰的光束,没入吴铭布下的防护大阵。
霎时间,那原本摇摇欲坠的阵法光壁,变得凝实无比,任凭血煞真人等人如何狂攻,竟岿然不动!
“什么?!”血煞真人惊骇欲绝,这灰袍人的手段,简直匪夷所思!
就在这时——
“净!”
启猛然睁开双眼,口中吐出一个大道真言。
那盏扎根于魔影核心的心灯火,骤然爆发出最后,也是最强烈的光芒!
光芒如同水银泻地,瞬间席卷了整个裂谷,乃至整个悬空山!
蚀渊魔影发出了最后一声充满解脱意味的叹息,庞大的身躯彻底消散,化为最精纯的天地灵气,反哺这片饱经创伤的土地。山体内部所有暗红污染,被涤荡一空。原本倾颓的山势,竟缓缓停止了崩塌,虽然残破,却稳住了根基。
玄黄宗最后的隐患,被启以身为柴,引动文明薪火,彻底净化!
光芒散去,启悬浮于空,脸色苍白如纸,气息萎靡到了极点,身体摇摇欲坠。但他依旧挺直着脊梁,如同历经劫火而不倒的青松。
内部威胁,解除!
然而,几乎在魔影被净化的同一时间,因核心能量源消失,悬空山遗迹深处,传来了连绵不绝的、机关启动的轰鸣巨响!
整个山体,开始绽放出最后、也是最危险的——自毁禁制的光芒!
(第137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