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羽指引的“星尘遗径”,并非坦途,更像是一条在宇宙疮疤上蜿蜒的纤细丝线。众人驾驭着遁光,小心翼翼地在漂浮的星辰碎片、凝固的能量乱流以及时而出现的空间褶皱间穿梭。周遭是永恒的死寂与冰冷,唯有脚下那条由微弱空间波动勾勒出的路径,提供着唯一的方向。稀薄而混乱的灵气,带着归墟侵蚀后特有的虚无质感,让每一次呼吸都如同吞咽着冰冷的刀片,灵力恢复变得异常缓慢艰难。
半月时光,在这片失去日月轮转的虚空中,只能依靠自身生物钟与灵力消耗来模糊估算。期间,他们遭遇了数次危机:一片突然爆发的、如同活物般追逐生灵的“虚空苔藓”;一场毫无征兆、席卷大片区域的“寂灭风暴”,风暴过处,连光线和声音都被短暂吞噬;更有一群形态如同扭曲棱镜、能反射并扭曲法术的“幻光水母”……每一次,都靠着墨羽那神鬼莫测的“根源道”手段与启日益纯熟的星枢权柄配合,方才化险为夷。
连续的奔波与战斗,让众人疲惫不堪,但眼神却愈发坚毅。尤其是林风、赵莽、吴铭、柳依依四人,在星枢本源持续滋养与连番恶战的淬炼下,修为竟隐隐有了突破的迹象,停滞已久的瓶颈开始松动。玄玑真人的伤势也在墨羽偶尔以那道韵梳理下,恶化之势被勉强遏止,甚至有了一丝极其微弱的向好趋势。
终于,在众人灵力几近枯竭、心神俱疲之际,前方虚无的黑暗中,出现了一点与众不同的微光。
那并非星辰的冷光,也非能量乱流的斑斓,而是一种……沉凝、厚重,带着岁月沧桑气息的土黄色光晕。
随着不断靠近,那光晕逐渐放大,显露出其真容——那是一片巨大到难以想象的、断裂的山脉!山脉通体呈现出一种黯淡的青铜色泽,仿佛经历了亿万年的风霜洗礼。它并非漂浮在虚空中,而是被无数粗大如龙、闪烁着微弱符文的青铜锁链缠绕、固定,悬浮于此。山脉之上,隐约可见亭台楼阁的残骸,飞檐斗拱的轮廓,只是大多都已倾颓,被厚厚的宇宙尘埃覆盖。
一股古老、苍凉、却又带着一丝不屈道韵的气息,从这片悬浮的山脉废墟中弥漫开来,与此地无处不在的死寂和归墟气息格格不入,仿佛黑夜中一座倔强的灯塔。
“就是这里了。”墨羽停下身形,望着那片青铜山脉,眼中闪过一丝追忆般的神色,“‘悬空山’,据勘舆图记载,曾是某个名为‘玄黄宗’的上古炼气士宗门的山门所在。此宗擅长炼器与阵道,其山门以九天陨铁混合玄黄之气铸就,又以周天星辰大阵固定于虚空,即便宗门覆灭,山门核心依旧能万古长存。看来,传言非虚。”
“玄黄宗……”吴铭看着那宏伟却残破的青铜山脉,以及那些依旧闪烁着符文的巨大锁链,眼中爆发出炽热的光芒,“若能进入其遗迹,或许能找到失传的炼器法门或上古阵法!”
“小心行事。”林风提醒道,手中长剑并未归鞘,“此地虽看似平静,但万古岁月,谁也不知其中孕育了什么。”
启感受着那山脉传来的气息,眉心的混沌星璇微微加速旋转。他并未察觉到明显的恶意或噬界者的污染气息,反而有一种微弱的、类似于青霖仙尊那般的守护与不甘的意念,萦绕在山脉之间。
在墨羽的带领下,众人谨慎地靠近悬空山。靠近之后,才愈发感受到其宏伟与残破。山体表面布满了巨大的爪痕、剑孔与能量冲击的坑洞,许多地方的青铜都已融化后又凝固,呈现出狰狞的形态。那些固定山体的星辰锁链,许多也已断裂,如同垂死的巨蟒般无力地耷拉着。
他们选择了一处相对完好、似乎曾是宗门广场的平坦区域落下。脚下是冰冷坚硬的青铜地面,镌刻着早已模糊的云纹与星图。广场尽头,是一座半塌的、由某种白玉构筑的宏伟殿门,牌匾斜挂,上面以古老的篆文书写着三个大字——“薪火殿”。
“薪火殿……”柳依依轻声念出,心中莫名一动,仿佛感受到了某种传承的重量。
墨羽目光扫过殿门,以及广场四周那些倾倒的石碑与雕塑,缓缓道:“薪火相传,道统不灭。看来,这玄黄宗在覆灭前,曾竭力保存过什么。”
众人踏入薪火殿。殿内空间广阔,却同样一片狼藉。支撑殿宇的巨柱断裂大半,穹顶破开数个巨大的窟窿,能直接望见外面冰冷的星空与漂浮的尘埃。地面上散落着破碎的法器残片、焦黑的玉简以及一些早已失去灵性的骸骨,大多保持着向外冲杀的姿态,无声诉说着最后一战的惨烈。
然而,在殿堂的最深处,那面唯一还算完整的墙壁前,众人却看到了令人动容的一幕。
墙壁之上,并非壁画或浮雕,而是布满了无数密密麻麻、以指力或神念硬生生刻印上去的字迹!那些字迹大小不一,深浅不同,显然是在极度仓促甚至绝望的情况下,由不同的人留下的。字迹的内容也五花八门,有心法口诀的残篇,有炼器制阵的诀窍,有对宗门往昔的追忆,有对入侵者的刻骨仇恨,更有无数句重复镌刻的、笔触深深入石的话语——
“玄黄道统,薪火不灭!”
“后来者,承吾遗志!”
“恨!恨!恨!未能尽诛域外邪魔!”
“愿以残魂,护此星火……”
一股磅礴而悲壮的不灭意志,混合着无尽的遗憾与希冀,从这面“遗刻墙”上扑面而来,冲击着每个人的心神!仿佛能看到万载之前,那些玄黄宗弟子在宗门将倾之际,于此地留下毕生所学与最后嘱托,然后慷慨赴死的壮烈景象!
林风等人肃然起敬,对着遗刻墙深深一礼。即便是见多识广的墨羽,眼中也流露出了一丝敬意。
启默默走到墙前,伸出手,指尖轻轻拂过那些冰冷的刻痕。当他触及到墙壁中心,那几个最为古老、似乎是以自身道火熔铸上去的、蕴含着“守护”与“传承”法则真意的巨大古字时——
嗡!
他眉心的混沌星璇骤然亮起!青霖仙尊留下的那点金色守护之光自主浮现,与墙壁上那古老的法则真意产生了强烈的共鸣!
刹那间,启的意识被拉入了一片幻境之中!
他“看”到了玄黄宗的辉煌鼎盛,看到了那场突如其来的、来自天外的黑暗侵袭,看到了无数修士前仆后继、血染星空的惨烈,也看到了最后几位宗门长老,于这薪火殿内,燃烧自身一切,将宗门最重要的传承与一缕不灭意志封存于此墙,并将整座山门放逐于虚空,以期未来……
幻境破碎,启回过神来,眼中多了一丝明悟与沉重。他感受到,这面遗刻墙本身,就是一件特殊的传承法器,唯有身负守护意志与足够位格的本源之力,方能引动其核心传承。
他看向墙壁中心那几个古字,福至心灵,将自身那融合了星枢本源与青霖仙尊守护真意的力量,缓缓注入其中。
墙壁微微震动,那几个古字如同被点燃般亮起柔和的金光!紧接着,墙壁上无数细小的字迹也开始逐一亮起,如同星河流转!最终,所有的光芒汇聚,在墙壁上空,凝聚成了一篇由无数金色符文构成的、蕴含着炼器、阵道、乃至部分涉及虚空与本源感悟的玄奥篇章——《玄黄薪火篇》!
与此同时,墙壁底部,一块看似普通的青铜地砖悄然滑开,露出了一个暗格。暗格之中,静静躺着三样物品:一枚非金非玉、表面有云气流转的令牌;一尊巴掌大小、造型古朴的青铜小鼎;还有一颗龙眼大小、内部仿佛封印着一簇永恒火焰的透明晶石。
“是玄黄令!宗门核心信物!”
“那鼎……好精纯的造化之气!莫非是传说中的‘玄黄造化鼎’仿品?”
“那晶石……是‘不灭火种’!蕴含一丝永恒道火的本源!”
吴铭激动得声音都在颤抖,这些都是只存在于古籍记载中的玄黄宗至宝!
显然,这是玄黄宗留给有缘后来者的最后馈赠。
然而,就在启准备收取这三样物品的瞬间——
整座薪火殿,不,是整个悬空山,猛地剧烈震动起来!殿外传来锁链崩断的刺耳巨响!一股隐藏极深、充满了暴戾与毁灭气息的黑暗意志,如同沉眠的凶兽被惊醒,自山体深处轰然爆发!
“不好!有东西被传承气息惊醒了!”墨羽脸色一变,目光锐利地望向殿外深处,“是当年入侵者残留的……污染核心!”
几乎同时,悬空山外围的虚空中,空间如同幕布般被强行撕裂!数道散发着浓郁星辰之力与浩瀚水元波动的身影,带着毫不掩饰的杀意,踏步而出!
为首的,正是那名在葬星古域被墨羽毁去噬空晶的星陨阁元婴中期修士!他身旁,水无痕手持沧澜三叉戟,眼神冰冷。他们身后,还跟着数名气息强横的陌生修士,显然是他们在路途上招揽或胁迫的帮手!
“星枢之灵!墨羽!看你们这次还能往哪里逃!”星陨阁修士的怒吼声,伴随着悬空山内部那苏醒的恐怖意志的咆哮,内外交加,将刚刚获得传承喜悦的众人,再次推入了绝险的深渊!
第135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