剧痛。
撕心裂肺的剧痛,从四肢百骸传来。
每一寸骨骼,仿佛都已经碎裂。
林清寒躺在冰冷的地上,大口大口地喘息着,视线一片昏黑。
燃烧本源精血的后遗症,如同潮水般涌来,要将她彻底吞噬。
但。
当她看到视线尽头,那座雄伟得如同神迹一般的巨城时。
一股不知从何而来的力量,再次从她那早已油尽灯枯的身体里,涌了出来。
她挣扎着,用那只已经变形的手臂,撑着地面,一点一点地,爬了起来。
她顾不上满身的尘土和深可见骨的伤口。
她一步一个血印,拖着残身躯,朝着天机城的方向,蹒跚走去。
她没有从正门进城。
那里人多眼杂,以她现在的状态,只会引来无尽的麻烦。
她凭借着一个合体期修士最后的直觉,以及从茶馆里听来的只言片语,绕到了天机城最为混乱、也最为鱼龙混杂的西城。
据说,这里,就是事发之地。
她走在肮脏混乱的街道上,周围是赌场、黑市,以及各种亡命之徒。
空气中,弥漫着血腥、酒精与欲望混杂的难闻气味。
但林清寒的鼻子,却敏锐地捕捉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气息。
是强者陨落后,法则碎片尚未完全消散的味道!
而且,不止一个!
她心中一凛,循着那股气息,加快了脚步。
很快。
一片被彻底封锁的废墟,出现在她的面前。
废墟的入口处,扯着万宝楼特有的金色警戒线,几名身穿银甲、气息沉凝的护卫,面无表情地守在那里。
废墟之上,一块被烧得半焦的牌匾,歪歪扭扭地挂着。
上面依稀可以辨认出三个大字。
鬼见愁!
就是这里!
林清寒的呼吸,瞬间变得急促。
她想也不想,便要朝着废墟里冲去。
“站住!”
一声冷喝,两柄闪烁着寒光的长戟,交叉着拦在了她的身前。
“万宝楼禁地,闲人免入!”
为首的护卫,冷冷地看着这个白发苍苍、形同乞丐的女人,眼中带着警惕。
虽然这女人看起来狼狈不堪,但他们能感觉到,她体内蕴含着一股极度危险、随时可能爆发的力量。
“让开。”
林清寒的声音,沙哑得如同两块破铁在摩擦。
她现在,不想节外生枝。
她只想进去,确认一些事情。
“此乃我家大小姐的命令,任何人不得擅闯,违者……杀无赦!”护卫的态度,强硬无比。
大小姐……
又是那位万宝楼的大小姐。
林清寒握紧了拳头,指甲深深嵌入掌心的血肉之中。
她最终,还是选择了退让。
不是她怕了这几个护卫。
而是她怕,一旦在这里动手,会引来更大的麻烦,会让她,更晚见到楚墨。
她没有再试图闯入,只是在那片废墟之外,如同幽魂一般,一遍又一遍地徘徊着。
她的神念,早已透过了那层薄薄的封锁,笼罩了整片废墟。
焦黑的土地。
断裂的梁柱。
被高温融化的金属。
空气中,尚未散尽的,是浓郁到化不开的血腥味。
她的神念,感知到了不下五种合体期强者陨落后,残留下的、混乱不堪的法则碎片!
鬼见愁赌场的主人,那个合体中期的鬼王。
还有……几个陌生的合体期气息。
这里,到底发生了怎样一场惨烈的大战?!
楚墨他……究竟在这里,杀了多少人?
林清寒的心,越探查,便越是冰冷,越是惊骇。
突然!
她的神念,在一堆烧焦的瓦砾与焦土之中,猛地一顿!
她感知到了!
一个无比熟悉的,属于柳如烟的气息!
虽然微弱,但绝不会错!
那一瞬间,林清寒所有的理智,轰然崩塌!
她再也顾不上什么护卫,什么禁令!
“滚开!”
一声尖利的咆哮!
她整个人化作一道残影,直接冲破了两名护卫的阻拦!
那两名金丹巅峰的护卫,只感觉一股根本无法抗拒的大力传来,便被撞得倒飞出去,口吐鲜血。
林清寒冲入了废墟之中。
她扑到那堆瓦砾前,甚至都来不及使用法术,就用那双早已血肉模糊的双手,疯狂地刨挖起来!
泥土、碎石、焦炭……
锋利的瓦片,划破了她的手掌,鲜血淋漓,可她毫无所觉!
她只是疯了一样地挖着。
终于。
她的指尖,触碰到了一个冰凉坚硬的物体。
她找到了。
她颤抖着,将那东西,从废墟里,捧了出来。
那是一根青玉发簪。
曾经通体碧绿,温润通透。
如今,却已经断成了两截,上面沾满了黑色的焦土与暗红的血迹。
可簪子上那熟悉的灵力波动,那残留的、属于柳如烟的气息,却像是一柄最锋利的刀,狠狠刺进了林清寒的眼中!
这是她当年,在柳如烟突破化神,成为执法堂首席时,亲手赐予她的。
她还记得,自己当时说的话。
“如烟,此簪名为‘静心’,望你日后,执掌刑罚,不为外物所动,不为私情所扰,谨记宗门大义。”
宗门大义……
哈哈……
哈哈哈哈!
林清寒握着那根断裂的发簪,看着自己满是鲜血与污泥的双手,突然,神经质地笑了起来。
那笑声,比哭声还要凄厉,还要绝望。
这根发簪,是她骄傲的象征。
如今,它断了。
传言是真的,柳如烟确实是心智不清了,不然不会丢失这发簪。
想到她面对的。
林清寒最后的精神支柱,彻底崩塌。
再也压制不住的逆血,混合着心脉的碎片,从她口中狂喷而出,洒在那根断裂的发簪之上。
她的眼前,彻底一黑。
整个人,再也支撑不住,双膝一软,重重地半跪在了这片冰冷的废墟之上。
手中,死死地攥着那两截断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