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宝阁外。
作为天机城最繁华的地段之一，这里永远都是车水马龙，人声鼎沸。
往来的修士，个个气息不凡。
小贩的叫卖声，修士们高谈阔论的声音，法宝碰撞的清脆声响，交织成一曲独属于修仙世界的繁华乐章。
然而。
当那扇客栈的房门被推开。
当两个身影，一前一后地从阴影中走出，踏入这片喧嚣的阳光下时。
这首繁华的乐章，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
街道上，瞬间出现了一片诡异的寂静。
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约而同地，被那道刚刚出现的，诡异的组合，给牢牢吸引。
那是一个怎样的画面？
走在前面的，是一个身穿灰色侍女服的女子。
她身形高挑，体态婀娜，虽然用灰布蒙着脸，但仅凭那份超凡脱俗，宛若空谷幽兰般的气质，和露出的那截雪白细腻的脖颈，就足以让所有人断定。
这，必然是一位风华绝代的佳人。
可偏偏是这样一位，哪怕穿着侍女服都难掩风华的女子。
她的手上，却牵着一根粗糙的布条。
布条的另一端，系着一个女人。
一个衣衫褴褛，浑身散发着一股若有若无的酸臭气息的女人。
那个女人穿着打满补丁的粗布麻衣，头发如同枯草般纠结在一起，遮住了大半张脸，神情痴傻，眼神空洞。
她就那么呆呆地，被侍女牵着，亦步亦趋。
一个疯子。
一个乞丐。
一个气质空灵若仙的绝色侍女，手里牵着一个衣衫褴褛、神情痴傻的疯癫乞丐。
这幅画面。
充满了强烈的，荒诞的，令人无法理解的视觉冲击力。
想不引人注目，都难。
“嘶……”
短暂的寂静后，人群中响起了一片倒吸凉气的声音。
窃窃私语，如同潮水般，从四面八方涌来。
“快看！那……那是什么情况？”
“那个蒙面的女子是谁？好美的气质！就算是圣地的圣女，也不过如此吧？”
“重点是她手里牵着的那个啊！是个疯子？还是个奴隶？”
“暴殄天物！真是暴殄天物啊！如此绝色的女子，竟然只是一个牵着疯子的侍女？她主人是谁？也太会玩了吧！”
起初。
人们的目光，大多还集中在萧红雪的身上。
猜测着她的身份，惊叹于她的气质。
然而，很快。
就有眼尖的修士，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一个刚刚从青莲剑宗疆域游历归来的散修，死死地盯着柳如烟身上那件破烂的道袍，虽然它已经被撕扯得不成样子，但他还是从那残存的青色布料，和袖口上那几乎被磨平的剑形暗纹上，辨认出了一丝熟悉的痕迹。
他揉了揉眼睛，不敢置信地惊呼出声。
“等等！”
“你们看那个疯女人身上的衣服……虽然破了，但那个制式……好像是……是青莲剑宗的内门弟子服饰！”
这一声惊呼，虽然不高。
但在周围这片相对安静的环境下，却显得格外清晰。
此言一出。
整条街道，仿佛被投入了一颗重磅炸弹！
轰然炸响！
“什么？！”
“青莲剑宗？！你说那个疯子，是青莲剑宗的弟子？”
“不可能吧！青莲剑宗可是人族正道魁首之一，执剑道牛耳！他们的弟子，怎么可能沦落到这步田地？还被人当狗一样牵着？”
“你别说，还真有点像！我以前有幸见过青莲剑宗的仙长，他们穿的道袍，就是这种青色的！”
人群，彻底炸开了锅！
如果说，之前只是好奇与八卦。
那么现在，就是震惊，是骇然，是幸灾乐祸！
青莲剑宗！
这四个字，在人族疆域，代表着无上的地位与荣耀。
而现在，一个疑似他们宗门的弟子，竟然以如此不堪的姿态，出现在了天机城的闹市之中！
这简直是天大的丑闻！
一瞬间。
嘲笑声，议论声，鄙夷的目光，幸灾乐祸的眼神……
如同无数把淬了剧毒的刀子，从四面八方，铺天盖地地向着两人涌来。
将她们切割得体无完肤。
萧红雪低着头。
她看不见那些人的表情，却能清晰地感受到，每一道落在她身上的目光，是何等的滚烫，何等的刺人。
她紧紧地攥着那根布条。
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呈现出一种病态的苍白。
她的身体在细微地颤抖。
不是因为害怕。
是因为极致的屈辱！
她能想象得到，如果此刻，是她昊天圣女的身份暴露，那将会引起何等恐怖的轩然大波！
整个昊天圣地的脸，都会被她丢尽！
会被那个男人，死死地按在地上，用脚疯狂地践踏！
她按照楚墨的命令，没有停下脚步。
她牵着柳如烟，专挑人最多的地方走。
每一步，都像踩在烧红的烙铁之上。
每一步，都在凌迟着她那颗早已破碎不堪，却依旧高傲的道心。
而她身后的柳如烟，依旧是那副空洞呆滞的模样。
她似乎听不见周围的嘲笑，也感受不到那些鄙夷的目光。
她只是一个没有感情的木偶。
可越是这样，这幅画面，就越显得讽刺。
人群越聚越多。
好事者们自发地跟在她们身后，指指点点，评头论足，仿佛在观赏什么百年难得一见的耍猴表演。
很快，她们就被围在了中间。
形成了一个巨大的人墙漩涡。
萧红雪停下了脚步。
她被堵住了，无路可走。
她站在漩涡的中心，低着头，任由那一道道目光，将她的尊严，撕成碎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