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大乐速度快,十月十四从辽南大山驿道轰隆而出,瞬间占据鞍山、海州两堡。
立刻派出四队人,一队去复州,令辎重集合;一队去辽阳,打探防御;一队去东昌,查探南北军情;一队去西平,令等候的炮兵跟进。
中军次日到鞍山,辽东兵强马壮,排山倒海。
邓文映求稳,不仅南边来了一千五爬犁,辽西也会支援,中军主要为了震慑,摆出一副进攻辽阳的架势。
马祥麟驻足营门,看着热闹分配物资的场景,深吸一口气,军心可用。
现在理解朝廷默许邓文映替领丈夫的兵权了,不是朝廷大方,是朝廷无人。
除了邓文映,别人指使不动关外的士兵。
与才能无关,与将领无关,只与信任有关,军心就在人家夫妻身上。
这是朝臣自己放弃辽东,造成的后果。
邓文映在绝境中进入辽阳,陪丈夫出生入死,战场血色大婚,早已被辽人接受。
若是别人来节制,东南西北、上上下下各有心思,文武两张皮,就算二十万战兵,心不齐的后果永远是萨尔浒。
现在邓文映一个命令,骑步、水陆联动,事半功倍,孙承宗也无法做到。
五万人出击,效果赛过以前二十万。
马祥麟在感慨的时候,张凤仪来到身边,“夫君,大军确实没有带更多的粮草,邓夫人并非一战而定。”
马祥麟点点头,“只有陛下和中枢幻想一战而定,将官若想毕其功于一役,那就不是一个好将军。”
“夫君说的有理,可如此一来,邓夫人也有自己的想法。”
马祥麟回头看一眼妻子,凝重说道,“咱们在关外四年了,眼看中枢权争抛弃疆土,失信于天下,辽人不信朝廷,怨不得别人。卫总制热血疆场,突然陨落,邓夫人若对中枢完全信任,为夫该怀疑她智力堪忧。”
张凤仪看一眼北方,喃喃说道,“即将看到父亲决绝地,他老人家殉国的时候,会想到天下会是这个样子吗?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想法,就是不团结,真是古怪。”
张凤仪原来是想起了张铨,马祥麟拍拍妻子胳膊安慰,“岳父大人名垂千古,天下敬仰,我们该高兴。”
轰隆隆~
马蹄打断夫妻两人交流,前锋把辽西支援接过来了。
八百辆爬犁,全是火铳兵、炮兵、床弩、投石机。
王崇信亲来,步炮作战,还得专业将官指挥。
夫妻俩快步回到中军大帐,王崇信紧跟着入帐,看到邓文映扑通下跪,悲恸道,“总制罹难,末将与万千军民同悲,夫人大义为先,兄弟们愿奉公子永镇辽东。”
邓文映哪能与他共情,只是起身拍拍肩膀,“王兄弟不必如此,本官只是代夫领兵,你了解夫君,他不会轻易离去。”
这话让大帐全部低头,王崇信起身,再次抱拳,“属下赴汤蹈火,兄弟们万死不辞,永远追随。”
邓文映点点头,对他招手示意到舆图前,“王将军,之前斥候和赵率教将军到辽阳,虏兵有两千骑军游动遮蔽,赵将军并未靠近十里,昨日前锋两千人到辽阳,事实并非赵将军看到的一堵冰墙。”
王崇信没听懂,“不是冰墙?假的?”
祖大乐跟着道,“老王,你没听清,夫人说不是一堵,而是无数,黄台吉弄了个决死防御的阵型,我们根本无法下嘴。”
马祥麟夫妇也不知这情况,祖大乐又说了一遍,众人才明白,东虏在绝境之下,把卫时觉砌冰防御的办法规模化了。
邓文映也是刚知道,既然难以想象,肯定要去看看。
十月十六,中军五千人抵达辽阳。
并没有立刻靠近辽阳,而是绕路抵达东山,与太子河防线的虏兵隔着五里观察。
面前的场景让人震惊,又无可奈何。
从平原看,黄台吉确实筑造了一道长达十里的冰墙。
站在高处看,冰墙何止十里。
完全是个迷宫,不止城东一个方向,北郊、西郊,都是冰墙,只留下南郊。
冰墙之间有通道,十步一个冰山。
杂草树枝堆积后浇水,只要人数够多,一夜就能制造无数冰山。
辽阳实际上是个东西十五里、南北十里的冰疙瘩。
太子河东西穿过,像冰里的一根针。
太阳照射下,整个辽阳闪烁着奇异的光芒。
冰山之间,无数虏兵步卒持刀持剑,还有上百个火炮阵地,丝毫不惧明军进攻。
好一个亮晶晶的龟壳大阵。
骑军完全无用,只能下马步战。
若用火药轰击,仅仅能轰塌外围,火药就用完了。
更绝的是太子河山谷,两座山都被浇水,山谷全是冰疙瘩,去无可去。
王崇信看了一会,实在没想到招,怒火攻心,对着辽阳大骂,“无耻!”
邓文映有卫时觉留下的小号望远镜,张望一圈后,纳闷问道,“王将军,孙得功投降的时候,带了多少火炮和火铳?怎么东虏突然多出上百门佛郎机炮。”
王崇信连忙拿望远镜观察,过一会摇头,“广宁没火器,这些火炮应该是西平堡守军战死后被东虏拿到了,还有以前的缴获,但孙得功带来了炮兵和火铳兵。”
祖大乐接着道,“卫总制奔袭时,并未看到大量火器,赫图阿拉有少量火铳,奴酋之前在辽沈缴获早就改铸刀矛了。”
王崇信突然明白了,“不,东虏有火器,是我们没遇到,奴酋前年攻陷西平堡就能获得上百门,还有复州的火器,我们忘了宽甸、清河、叆阳,那里没有被卫总制摧毁,奴酋把山里的火炮全拿出来了,辽南大山防御空虚,他们放弃了。”
邓文映点点头,“这推断合理,本官被他们骗了,阿敏在宽甸不为据守,而在监视我们,东虏不可能有大量火药,没必要生气,靠近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