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卫时觉来干嘛,现在得放一边。
魏忠贤拿过六百里加急递给皇帝。
朱由校看一眼,顿时大骂,“山东巡抚赵颜,无能之辈。”
五月十一日凌晨,白莲教徒齐集郓城六家屯,匪首徐鸿儒率众歃血盟誓,一时呼声震天,群情激昂。
白莲匪拥立徐鸿儒为中兴福烈帝,建号大乘兴胜,以红巾为头帕,手持大刀、长矛,攻战梁家楼等四个村寨,声威并举,应者云集。
两日内攻占郓城﹑钜野,县令出逃,巡抚从济南到济宁,白莲匪已到运河,阻截漕运,兖州府、东昌府本来就没驻军,漕兵被裹挟,曲阜也危险了。
朱由校把奏报扔给文武传看,低头痛苦捏眉心。
大明朝除了两京,曲阜意义重大,绝不能失陷。
卫时觉观看奏报,徐鸿儒的名字升起一丝缥缈的记忆。
广宁溃败的时候,山东发生了一场地震,去年山东又干旱,百姓过不了这个夏天…
叶向高与张维贤眼神交流一下,对皇帝躬身道,“陛下,白莲匪怎么可能突然十几万众,地方难免夸大逃罪,当下不宜乱动,令州府驻军剿匪,查清贼匪。”
朱由校明显有点恼怒,“白莲匪确实不可能十几万,被裹挟的百姓不少,应该多是流民,最近的军队在哪里?”
“回陛下,鲁西没有驻军,只有漕兵和执役,济南府兵马三年前就调登莱,当下只能靠执役。”
“为何不调集登莱兵马?令登莱巡抚袁可立西进剿匪…”
“陛下!”叶向高大叫一声,“登莱兵马出动需要粮草,袁可立还在解救辽南溃兵和流民,分身乏术。”
“大胆,你就看着白莲匪祸乱?”
“回陛下,朝廷必须了解实情,微臣怀疑当地在捏造事实,区区白莲匪,无论多少,微臣绝不允许漕运中断…”
卫时觉想迈步,抬头却看到英国公在用眼神阻止他。
犹豫一下,闭嘴了。
大殿沉默片刻,朱由校扭头对魏忠贤道,“东厂和锦衣卫派五百人,去摸清到底什么情况,下令巡抚赵颜,集中各县执役剿匪。”
“奴婢遵旨!”
朱由校突然转向卫时觉,“卫卿家,辽西前线有通信吗?”
“回陛下,微臣离开时吩咐过,一切信件由洪军门转达,私信不得谈战事,这半月微臣也没乱跑。”
“卫卿家,祖大寿死了!”
卫时觉慢慢抬头,“啥?”
朱由校顿时失去兴致,指一指角落的祖氏兄弟三人。
卫时觉当然看到他们了,祖大春连忙上前,“将军,大哥在前线,意外被虏兵认出…”
祖大春说的时候,所有人都在看着卫时觉的眼神。
卫时觉听完,立刻责骂,“这么危险的游戏,不穿甲乱跑什么?”
祖大春低头,卫时觉扭头道,“陛下,祖氏恢复辽西二十七堡,祖大寿当追封总兵。”
“准奏,追封左都督,荫恩一子世袭指挥佥事,其余人待经略出关验功封赏。”
皇帝还是把收拢祖氏的权力给了孙承宗。
今天谈话有点稀碎,卫时觉想说山东,其他人不想提。
他们想提辽西,皇帝和卫时觉不想提。
朱由校再次吩咐一遍查清山东民变,扭头走了。
卫时觉扭头低声问英国公,“舅爷,为何不急不躁?”
英国公低声回应,“需要一个月时间。”
卫时觉刚想明白英国公是说太仓平账需要时间,众人都走了。
穿着常服,直接迈步到偏殿。
朱由校在地下坐着,地板上一个木制的大院子。
一年前,卫时觉一定惊为天人,现在毫无兴趣。
朱由校不等他开口,从身边拿起两本奏折扔怀里。
微臣山东巡抚赵颜启奏:天启二年二月初七,兖州府、济南府、东昌府地龙翻身。有声如雷,地裂泉涌,鸡犬鸣吠,墙屋倒塌。巨野城垣倾倒过半、文庙庑舍皆坏。曹州、城武、曹县、濮州、朝城、金乡、鱼台,皆大震有声…
微臣再次启奏:自大灾始,倒坏民居无数,民相食,骨肉不相得聚,流之载道,至今月余,朝廷未赈灾、而加派辽饷,微臣实在无力,胥吏迫于摊派,乘机勒索,滥杀无辜,民无生路,请免除税赋…
卫时觉有了辽东经验,再不会冒然感慨,与皇帝颓废坐在一起。
免除税赋?想的美,一旦开这个口子,大明朝瞬间无税。
朝廷无力赈灾,又要百姓去死了。
两人安静坐了一会,朱由校突然伸脚,把木工哗啦踹了一地。
“听魏大伴说,你在平阳会馆研究账本,学习税赋收取押送,什么结果?”
“回陛下,平账是个梦,就算太仓平了,定税收税就有问题,需要推倒所有人,重新立规矩。”
朱由校扭头盯着他,“卫卿家,你看着朕的眼睛。”
卫时觉抬头,皇帝眼里…有眼屎。
朱由校突然拿起奏折,在额头啪啪用力拍,“卫时觉,你盗取民心,若非朕大度,你早死了,别以为三万很少,你翻翻大明历代实录,盗取民心的人什么下场…”
卫时觉伸手抓住奏折,朱由校大怒,“你这个逆…”
“陛下!”卫时觉干脆夺过奏折,“咱们换个思路,至少三十万百姓啊,为何他们得死呢,朝鲜不过七百万,把流民送到朝鲜,夺了这个地方。”
朱由校被气笑了,“你这是什么烂计,朕是朱明皇帝,朝鲜乃太祖不征之国,他们叛乱了吗?”
“他们资敌。”
“哼,朝鲜王那点实力,伤害没有一个豪商大。”
卫时觉顿时闭嘴。
没有钱粮,一切念头都堵了,没办法就是没办法。
皇帝又突然问道,“是不是你杀了祖大寿?”
卫时觉一愣,震惊看着朱由校。
皇帝不等回答,又继续道,“祖大寿死了,你确实没有获利,但对大明朝利好,孙师傅可以放心节制辽西。为大局做事,只有你能做的出来。”
卫时觉有点苦恼,“微臣身子正,所以被朝臣怀疑?”
“是啊,朕能感觉到,他们有点害怕,奴酋派人刺杀你,你就能让奴酋派人刺杀祖大寿,且没有任何破绽,祖大寿自己送死。若真是你所为,那你这破心手段也太可怕了。”
“哼哼…”卫时觉冷笑两声,“随便吧,幽狱都蹲了一年,这点小事,过耳即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