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目光中混杂着惊骇、费解,但更多的,是一种发现神迹般的狂热。
在这一刻,张凡仿佛不再是一个人,而是一座行走的、藏满了无价神兵的宝库。
瘫在地上的林涛,连同他那史诗级的天赋,都被众人彻底抛在了脑后。
在这根蛮横贯穿楼板的棍子面前,一切都黯然失色。
楼道里,落针可闻,唯有尘埃还在空中无声飘落。
王虎粗重的呼吸声停滞了一瞬,他那张写满横肉的脸,肌肉不自觉地抽动着。
他缓缓转过头,视线像两把烧红的烙铁,从棍子上硬生生挪到了张凡身上,那眼神不再是之前的审视或暴躁,而是一种混杂着贪婪、狂热与敬畏的,看到了神迹的眼神。
他大步上前,每一步都让脚下的地板发出呻吟。
周围的学员们,不约而同地为他让开一条通路。
他走到张凡面前,蒲扇般的大手抬至半空,却迟迟没有落下。
一股无形的压力让周围的空气都变得粘稠,最终,他只是将手掌虚按在张凡肩头一寸外,动作竟带着几分不协调的郑重。
“兄弟……”王虎的声音嘶哑得如同破旧的鼓面,“这棍子……出吗?”
他问出了在场所有人的心声。
出吗?
开个价!
哪怕砸锅卖铁,倾家荡产!
张凡迎着他那张写满“渴望”的脸,平静地摇了摇头。
“非卖品。”
人群中顿时响起一片混杂着懊恼与遗憾的嘈杂声。
“操,还以为能开开眼……”
“非卖品,我就知道。”
“这种神物,换我我也不卖啊!”
此起彼伏的议论声中,充满了求而不得的抓心挠肝。
但这遗憾只持续了一瞬,他们看向张凡的眼神反而愈发滚烫。
非卖品,才更显其珍贵。
“我的天,这到底多重?刚才那一下,我感觉楼都飞起来了!”
“重?你还关心重量?它直接把楼板干穿了!这可是军用级的加固楼板!”
“那个……谁有201兄弟的终端号?问问他家是不是多个天窗……”
众人议论纷纷,正从震惊中回过神,对着那根棍子啧啧称奇时,一个煞风景的声音插了进来。
“虎哥!”
戴着眼镜的周文挤进人群,脸色白得像纸。
“武器是神兵,但楼……真塌了。”
他指着那个还在掉落碎块的大洞,声音发颤,“学府建筑有结构损伤监测!这么大的动静,三分钟内,工程部和风纪委员会的人绝对会到!”
他推了推眼镜,镜片反射出众人骤变的脸色。
“按校规,破坏公共设施,三级以上损毁,最低都是记大过,赔偿全部费用。要是被判定为蓄意,可以直接开除学籍!”
听到“开除学籍”,众人脸上的狂热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丝后怕。
对啊,闯祸了。
而且是天大的祸!
王虎的脸色也沉了下来,兴奋劲荡然无存,只剩下暴躁。
“怕个鸟!”王虎脖子一梗,恶狠狠地啐了一口,“妈的,大不了就是赔钱记过!这事是林涛兄弟搞出来的,但根子在咱们这!要罚,老子第一个替他扛!”
“对!虎哥说得对!不能让新来的兄弟一个人担着!”
“大不了一起受罚,咱们庚字区还没怕过谁!”
学员们立刻群情激奋,一副要同生共死的架势。
张凡听着他们豪气干云的宣言,心中有些无奈。指望这群热血上头的肌肉猛男去跟风纪委员会讲江湖道义?怕不是直接被当成团伙作案,罪加一等。
这件事,得找个能拍板的人。
“我来处理。”
张凡淡淡开口,打断了他们准备“英勇就义”的计划。
他走到一旁,在众人不解的注视下,摸出了个人终端,调出通讯录。
最顶端,一个用赤红利剑作为图标的联系人,静静地躺在那里。
风烈。
临行前,风烈亲手存下的号码,专为紧急情况。张凡想,现在,应该足够“紧急”了。
他按下了通讯请求。
“嘟……嘟……”
两声之后,通讯接通。
光幕展开,风烈那张棱角分明的脸出现在屏幕上。他身后似乎是个繁忙的指挥中心,人影晃动,气氛肃杀。
“张凡?”风烈看到他,眉头几不可察地一蹙,“什么事?你们刚到,应该在安顿。”
他的语气公事公办,听不出情绪。
房间里,所有人都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
“风教官。”张凡清了清嗓子,语气尽量平稳,“已经安顿好了。只是,出了点小意外。”
“说。”风烈言简意赅。
“报道的时候,林涛和人起了点冲突。”
风烈的表情纹丝不动:“跟谁?”
“元素工程学院,赵天宇。”
听到这个名字,风烈的眉梢终于挑了一下,眼神锐利了些许。
“赵议员的儿子?”他沉声问,“动手了?”
“对方先恶意挑衅,”张凡解释道,“林涛……行使了无责任反击权。”
风烈沉默了,屏幕上的他下意识地用拇指和食指搓了搓,一个只有在战场上高强度指挥时才会出现的习惯性动作。
“后果。”
“赵天宇的脸,左右两边可能需要同样时长的冰敷。”
风烈:“……”
“……继续。”
“然后,我们被分到了庚字-7号宿舍楼。”
“嗯。”风烈应了一声,这在他的意料之中。
“安顿好后,林涛想试试我新做的武器……”
“那根棍子?”风烈的声音陡然严肃。
“对。”
张凡觉得任何解释都显得苍白。他默默调转了个人终端的镜头。
光幕的视角随之移动。
首先出现的是瘫在地上,至今没缓过劲,浑身冒着热气的林涛。
接着是门口和楼道里,挤得水泄不通,一个个神情又是敬畏又是担忧的庚字区学员。
然后,是如同被攻城锤砸过,墙壁龟裂、天花板破洞的房间。
最后,镜头缓缓下移,定格。
那根贯穿了三楼与二楼地板,一半插在楼下,一半立在房中,如同一根黑色擎天柱的暗金长棍,以及它脚下那个深不见底的窟窿,占据了整个画面。
通讯器里,死一般的寂静。
屏幕上,风烈的脸,从冷峻到错愕,再到难以置信,最后,整张脸都黑了下去。他额角的一根血管,正在突突狂跳。
尽管隔着屏幕,但风烈身上那股久经沙场的气势扑面而来,让周围几个学员的呼吸都变得不畅。
不知过了多久,风烈那压抑到极致,仿佛从胸膛最深处一个字一个字挤出来的声音,终于响起。
“你是说……”
他的声音很低,很慢,每个字都带着山雨欲来的危险气息。
“你们第一天到九州学府报到……”
“先是当众抽了议员的儿子……”
“然后……”
他停顿了一下,似乎在用尽全身的自制力,压制着即将喷发的怒火。
“又他妈的,把宿舍楼给砸了?!”
“啪!”
通讯被单方面、粗暴地切断了。
张凡看着黑下去的屏幕,默默收起了终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