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谁?”
爱丽丝的目光瞬间变得凛冽,如同冬日里骤然凝结的寒冰,穿透了深色墨镜的遮挡,不带丝毫暖意,直直刺向眼前这个顶着桑博皮囊的存在。
她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质询感,仿佛无形的丝线骤然绷紧,让周围喧嚣的空气都随之凝滞了几分,与远处持续的欢快乐声形成了诡异的对比。
“姐们,这才多久没见,就不记得我老桑博了吗?我可真要伤心了~”
“桑博”做出一副夸张到近乎滑稽的、如同被挚友无情遗忘般捶胸顿足的沮丧模样。
无论是那刻意挤出的委屈表情,还是那油滑得仿佛可以炒盆菜的语调,都与爱丽丝记忆中贝洛伯格那个倒卖贩子几乎别无二致,堪称完美的复刻。
然而,爱丽丝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如同在看一场与己无关的拙劣表演,墨镜后的眼神没有丝毫波动,更无半分相信。
“别装了,”她眉头微蹙,语气里带着明显的不耐,仿佛在驱赶一只喋喋不休的苍蝇。她没时间也没心情陪这个伪装者玩角色扮演的游戏。
“我已经看出来了。把面具摘了再和我说话。”
她向前微微踏出半步,动作轻缓,却带着一种无形的压迫感。
尽管没有任何能量外放,但一位星神令使不经意间流露的气息,已足以让敏感的存在感到心悸。那是源自生命层次的无形威压。
“不然,”爱丽丝的声音冷了几分,给出了清晰的最后通牒。
“我就当你是刻意伪装成我‘熟人’模样、前来挑衅的家伙了。”
话语中的潜台词不言而喻——对于挑衅者,她从不吝于给予“回应”。
“唉~真没劲……”
一声与“桑博”形象截然不符、带着娇俏意味的悠长叹息,从那张此刻显得格外违和的男性面孔中吐出。
紧接着,那原本骚气十足的男性嗓音如同融化的黏稠糖果般,开始扭曲、变质,音调拔高,质地变得清脆,最终稳定成一个带着几分戏谑与顽皮的少女音色。
与此同时,他高大的身形也如同被无形之手揉捏、压缩,体型迅速变得矮小、纤细。
覆盖在身体表面的衣物也如同流动的色彩般随之变幻。
几乎是在眨眼之间,站在爱丽丝面前的,已然不再是那个穿着骚包、笑容油腻的成年男性,而是一位身材娇小、让她只需要平视就能轻松对上视线的女孩。
她穿着一身以鲜艳红色为主色调、设计大胆而暴露、缀有许多装饰的服饰,扎着充满活力的双马尾,头上斜斜地别着一个造型诡异、仿佛时刻在无声嘲笑着什么的狐狸面具。
女孩脸上挂着一种仿佛发现了什么绝妙玩具般的、兴致勃勃且毫不掩饰好奇心的笑容,大大方方地迎接着爱丽丝的审视。
最令人惊奇的是,周围熙熙攘攘、穿梭不息的行人仿佛集体失明了一般,对这番发生在光天化日、众目睽睽之下的、堪称诡异的“大变活人”景象毫无反应。
他们依旧说说笑笑,步履匆匆,径直从两人身边走过,连一丝好奇或惊讶的目光都未曾投来,仿佛爱丽丝面前始终只站着这个红衣少女,刚才的一切都只是幻觉。
“虽然我不是桑博,”女孩笑嘻嘻地开口,声音清脆,双手背在身后,身体微微前倾,带着一种混合了天真与狡黠的神态,“但桑博是我的好朋友~”
她拖长了尾音,语气亲昵,“这不是借着他的样子,和你也来交个朋友嘛~”
她歪了歪头,继续进行自我介绍,语气轻快得像是在哼唱:“我是花火~乐子神显灵,竟然让我们在这里相遇,真是缘分啊~亲爱的~”
爱丽丝看着眼前这位自报家门的、名为“花火”的奇怪女孩,听着她那套“交朋友”的说辞,忍不住抬手扶额,内心涌起一股强烈的、名为“果然如此”的无奈感,甚至隐隐觉得太阳穴有些发胀。
又是假面愚者,真受不了!
这帮信奉「欢愉」星神阿哈、以寻找和制造乐子为人生唯一意义、唯恐天下不乱的家伙,简直像宇宙里的蒲公英,飘到哪里就把或许是“麻烦”或许是真的乐子的种子带到哪里,然后在旁边看着事态发芽开花,乐不可支。
他们吃饱了没事干全宇宙到处找乐子也就算了,怎么接二连三地找到自己身上来了?
先是在贝洛伯格遇到的、那个同样神出鬼没的桑博和他的老相识乔瓦尼,再加上眼前这位行事更加跳脱的花火……这都第三个了!
难道自己身上有什么吸引“欢愉”命途的奇特磁场吗?
“这是阿哈想给自己挖墙脚了吗?”爱丽丝不禁在心中腹诽,但随即又自我否定。
她自认为性格沉静,行事偏于稳重,甚至有点古板,完全跟“欢愉”命途那种追求刺激、混乱与即时快乐的特质搭不上边。
自己这么一个在他们看来可能相当“无聊”的人,到底哪里吸引这帮乐子人了?值得他们前仆后继地来“交朋友”?
“所以,”爱丽丝压下心中翻腾的吐槽欲,没好气地对着笑容灿烂的花火说道,语气恢复了平日的清冷,带着一丝疲惫。
“找我干嘛?”她可不信这只是单纯的“偶遇”和“交朋友”。
假面愚者的“善意”,往往包裹着令人头疼的内核。
“哎呀哎呀,”花火眨着那双看似无辜的大眼睛,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夺目,仿佛就在等她这句话,终于可以进入正题。
“这不是看你在这里漫无目的地转悠,像个找不到心上人的小娇妻一样,眼神迷茫,怪可怜的嘛~”她用手比划着,语气夸张,“我就忍不住想来关心一下咯~”
什么心上人?!什么小娇妻?!
爱丽丝闻言,即便隔着墨镜和口罩,也能看到她露出的那一点点脸颊上瞬间泛起一丝红晕。
呼吸都窒了一下,也不知道是气的还是羞的。
这人在说些什么东西啊!
“你胡说什么!我和星只是好朋友而已!”她忍不住瞪向花火,试图用锐利的眼神让这个信口开河的家伙闭嘴,声音里带着一丝罕见的急促。
“好好好~好朋友,当然是好朋友~”花火从善如流地点头,小鸡啄米似的。
但那微微眯起的眼睛里闪烁的促狭光芒,和嘴角勾起的弧度,分明写着“我懂,我都懂,不用解释”,看得爱丽丝心头火起,拳头都有些硬了。
“说。重。点。”
爱丽丝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跟一个假面愚者在这种话题上较真,最后被气到血压升高、怀疑人生的只会是自己。
总不能真的把存护的铁锤抡到她那张笑嘻嘻的脸上吧?虽然很想,但似乎也没到那种程度的仇怨。
“好吧好吧,不逗你啦~看把你急的。”
花火摊了摊手,终于收敛了几分戏谑,虽然那标志性的笑容依旧挂在脸上,但语气听起来稍微正经了一点点——或许这只是另一种层面上的表演。
“心地善良、乐于助人的花火大人呢,”她用手指点了点自己,一副“快感谢我”的表情,“看在你这么‘可怜’的份上,决定给你指条明路……”
她神秘兮兮地凑近了些,身上传来一丝若有若无的、类似烟花燃尽后的淡淡气息,声音也压低了些,带着引诱的意味:
“我知道那小灰毛去了哪里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