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印室那几片滚烫的碎纸片,如同投入静湖的石子,在林薇心中漾开层层涟漪。她没有立刻向陆沉渊汇报这个发现,而是选择了沉默和等待。这是一种直觉,更是一种策略——在情况未明时,贸然行动只会打草惊蛇,或者沦为他人棋局中一枚无知的棋子。
她并未真正静止。
接下来的两天,她依旧扮演着那个疲惫、安静、专注于琐碎工作的“林薇”,但每次前往茶水间、洗手间,甚至只是起身活动一下酸痛的肩颈,她的路线都会“不经意”地绕经打印复印区。
她记住了那台特定复合机的位置、型号,以及废墨粉盒的大致清理周期。她默默观察着在不同时段使用那台机器的人,记住他们的部门、大致的工作习惯,甚至表情的细微变化。
她注意到,后勤部负责更换废粉盒的职员,总是在周五下午四点左右进行例行维护。而就在周四下午,临近下班时,她又一次“偶然”经过,目光快速扫过那台复合机的废粉盒——里面又积累了不少新的废粉,隐约可见一些未被完全搅碎的纸片边缘。
时机到了。
她没有亲自动手。而是在回到工位后,用那部廉价手机,给陆沉渊发送了一条极其简短的信息:
【目标打印机废粉盒,明日例行维护前,或有收获。
没有指明具体机器,没有说明原因。她相信,以陆沉渊的多疑和掌控欲,既然之前让她留意b2层的异常,就绝不会对这条指向信息残留的模糊提示无动于衷。
信息发出后,她便将手机收起,不再关注。鱼饵已经抛下,能否钓上鱼,能钓上多大的鱼,已非她能控制。
她所能做的,只是保持常态,甚至比平时更加“低调”和“疲惫”,在下班铃响的第一时间就随着人流离开,仿佛什么都不知情。
一夜无话。
第二天,周五。
办公室的气氛似乎与往常并无不同,依旧忙碌而压抑。但林薇敏锐地察觉到一些极其细微的变化——安保部门的人员在办公区外围出现的频率似乎略有增加,虽然他们伪装成例行巡检,但眼神的锐利和扫描的范围却与平时不同。
It部门的阿杰被叫去总裁办一趟,回来时脸色有些发白,坐在工位上前所未有地安静,甚至不敢四处张望。
一种无形的、逐渐收紧的网,正在悄然撒下。
林薇心如明镜,却依旧埋头于她的数据录入,仿佛对周遭的一切毫无所觉。
下午三点五十分。
距离后勤部例行维护还有十分钟。
打印复印区暂时空无一人。
就在这时,一名穿着后勤维修制服、推着工具车的职员准时出现,开始对几台复合机进行例行检查和维护。他动作熟练地打开机器侧板,检查部件,最后,走向那台目标复合机,准备更换废墨粉盒。
一切都看起来那么正常。
就在他的手即将触碰到废粉盒卡扣的瞬间——
“等一下。”
一个低沉冷静的声音响起。
并非来自后勤职员,也并非来自一直暗中观察的林薇。
只见两名穿着西装、气质冷峻的男人不知何时出现在了打印室门口。他们并非大厦常见的安保人员,衣着更为精良,眼神锐利如刀,周身散发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压迫感。林薇认出,其中一人正是那天在车库站在陆沉渊身边的保镖之一。
那名后勤职员吓了一跳,手僵在半空,愕然地看着这两个不速之客:“你们是?”
为首的那名保镖并未回答,只是亮了一下手中一个带有寰宇资本高级安全部门标识的证件,语气不容置疑:“这台设备需要临时进行安全审计。请你暂时离开,配合我们的工作。”
后勤职员显然被这阵势吓住了,虽然满心疑惑,却不敢多问,连忙点头,推着工具车退到了一边。
两名保镖迅速上前,一人警惕地守住门口和观察周围,另一人则戴上轻薄的手套,极其专业地取出证据袋和工具,开始小心翼翼地将那个废墨粉盒整体拆卸、封装,动作精准快速,没有一丝多余。
整个过程不到三分钟。
完成后,两人带着封装好的废粉盒,面无表情地迅速离开,留下那个一脸懵的后勤职员和远处几个被短暂吸引、又迅速低下头假装忙碌的同事。
打印室很快恢复了“正常”,仿佛刚才那一幕从未发生过。
但空气中,却残留着一丝冰冷的、令人心悸的紧张感。
林薇收回了目光,指尖在键盘上无意识地敲击了一下。
鱼饵被咬,网已收起。
陆沉渊的行动,果然雷厉风行,且精准狠辣。
她不知道那废粉盒里最终能找到什么铁证,也不知道接下来会掀起怎样的波澜。
但她知道,自己这份“投名状”,对方应该是收到了。
而这场危险的合作,似乎也因为这第一次默契的“钓鱼与收网”,而变得更加实质化。
她低下头,继续面对屏幕上的数字,嘴角极轻微地、无人察觉地勾了一下。
猎手抛出的饵,终于引来了猛虎的利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