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薇蜷缩在通风管道投下的阴影里,指尖死死抠着掌心那块撕裂的丝巾碎片。冰冷的金属硌着她的脊背,肋下的剧痛和脖颈被勒扯的火辣感交织,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血沫的腥甜。
风声在天台呼啸,却吹不散那逐渐逼近的、沉稳规律的脚步声。
嗒。嗒。嗒。
每一步,都像踩在她濒临崩断的神经上。
陆沉渊。
他怎么会在这里?他看到了多少?听到了多少?那个女杀手(“夜莺”?宋小姐?)的骤然离去,是否与他有关?
无数疑问裹挟着冰冷的恐惧,瞬间攫住了她。她几乎是本能地想要将自己更深地埋进阴影里,连呼吸都屏住了。
脚步声在她藏身之处前方不到五米的地方,停住了。
他没有继续靠近,也没有说话。
时间仿佛凝固了。只有风卷起尘埃,打着旋儿掠过空旷的水泥地。
林薇的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震得肋下的伤口一阵阵抽痛。她能清晰地感觉到,一道冰冷而极具穿透力的目光,正缓缓扫过她所在的这片区域。那目光不像“夜莺”带着赤裸的杀意,却更像手术刀,冷静地剖析着一切,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掌控一切的审视。
他发现她了。一定发现了。
装昏?不行,破绽太多,刚才的搏斗痕迹和地上的血迹无法解释。
暴起反击?更是自寻死路,且不说重伤的身体能否得手,这无异于直接撕毁“林薇”所有的伪装,承认一切。
逃?唯一的出口在他来的方向。
电光石火间,所有方案被迅速评估又否决。冷汗顺着她的额角滑落,滴进衣领,带来一阵冰凉的战栗。
最终,她选择了最符合“林薇”人设,也最能在眼下这种诡异情况下保留最大余地的方案——保持沉默,极力缩小存在感,扮演一个被意外卷入危险、吓破了胆的底层小职员。
她将头埋得更低,肩膀瑟缩起来,身体微微颤抖,发出极力压抑却仍不可避免的、细弱的抽气声,每一个细节都在诉说着“恐惧”和“无助”。攥着丝巾碎片的手,悄无声息地滑入工装外套宽大的口袋深处。
陆沉渊依旧没有说话。
空气中弥漫开一股极淡的、醇厚的雪茄香气。他点燃了一支烟。
微弱的火星在他指尖明灭,灰色的烟雾刚刚逸出,就被猛烈的天台风瞬间扯碎、带走。
他就那样背对着她(或者说,背对着她藏身的方向),静静地站在那里,俯瞰着脚下鳞次栉比、流光溢彩的城市夜景。挺拔的背影在苍茫夜色和远处霓虹的映衬下,显得格外冷硬和孤高。
这是一种无声的对峙。
一种极致的心理压迫。
林薇的心跳在最初的狂乱后,被迫适应了这种令人窒息的气氛,变得沉重而缓慢。她不再试图去猜测他到底想干什么,而是将全部精力用来维持那副脆弱不堪的伪装,同时拼命调动残余的感官,捕捉着空气中任何一丝细微的变化。
他似乎……并不急于揭穿她。
这种“不急于”,反而比任何直接的质问都更让人心惊。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每一秒都漫长得像一个世纪。
一支烟燃尽。
陆沉渊将烟蒂精准地弹入不远处的便携式烟灰缸柱体内,发出极其轻微的一声“叮”。
然后,他转过身。
目光并没有直接落在林薇藏身的阴影上,而是看似随意地扫过整个天台,最后掠过她所在的方向。
那一眼,极其短暂,没有任何情绪,就像扫过一件无关紧要的摆设。
接着,他迈开脚步。
沉稳的、规律的脚步声再次响起,不疾不徐地,朝着来的方向——那扇沉重的铁门走去。
吱呀——
砰。
铁门合拢的声音清晰地传来,彻底隔绝了外界。
天台上,只剩下呼啸的风声,和瘫在阴影里、如同刚从水里捞出来一般、浑身被冷汗浸透的林薇。
她缓缓松开一直紧攥的拳头,掌心那块丝巾碎片已被汗水和血渍濡湿。
无声的对峙结束了。
但她知道,有些东西,从陆沉渊踏上这天台的那一刻起,就已经彻底改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