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公室的灯光只剩下林薇头顶那一盏,惨白的光线将她和那座庞大的文件山圈在一个孤寂的光圈里。窗外,中环的霓虹依旧不知疲倦地闪耀,像一条条流淌的光河,却照不进这个冰冷角落的半分暖意。
中央空调的冷风持续吹拂着她僵硬的脊背,每一次吸入的空气都带着陈年纸张的腐朽味道,喉咙深处的痒意如同附骨之疽,被她强行压下,憋得胸腔阵阵发闷。
桌上那份刚打开的文件,是关于四年前一笔失败的海外码头投资评估,纸张散发出一种更刺鼻的霉味和油墨味。林薇“吃力”地翻动着厚重的纸页,指尖却在纸张边缘、装订处不着痕迹地快速滑过。没有监听器的冰冷触感。她将这份文件归入“基建项目-亏损”的类别,动作缓慢而认真。
就在这时,一阵强烈的饥饿感伴随着低血糖的眩晕猛地袭来。胃袋空空如也,从中午那个冷硬的叉烧包之后,她就再没吃过东西。后背的伤口在持续的低温和疲惫下,刺痛感变得更加清晰尖锐。
她需要一点热水,或许能暂时压下胃部的不适和喉咙的灼痒。
林薇放下文件,拿起那个边缘带着褐色污渍的旧马克杯,拖着有些虚浮的脚步,再次走向位于办公区另一端的茶水间。高跟鞋踩在空旷寂静的地面上,发出孤独的回响。
茶水间的灯亮着,比她那个角落要明亮温暖许多。空气中残留着咖啡的香气、各种甜腻的点心味道,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昂贵香水气息。几个女职员正围在咖啡机旁,一边用小勺子优雅地搅拌着杯中的饮品,一边压低声音,兴致勃勃地交谈着。Amy那身粉色套装在其中格外扎眼。
林薇的出现,像一颗石子投入了平静的水面。
谈笑声戛然而止。几道目光齐刷刷地投射过来,带着毫不掩饰的审视和被打扰的不悦。
“啧,怎么又是她?”一个穿着米白色针织裙的女人皱着眉,小声嘀咕了一句,语气里的嫌弃毫不掩饰。
林薇仿佛没听见,低着头,径直走向角落那个供应热水的饮水机。她将马克杯放在出水口下方,按下热水键。滚烫的水流注入杯中,升起袅袅白雾。她看着那热气,眼神空洞,似乎只是在机械地完成一项任务。
就在这低垂的眼帘下,她的耳朵如同最精密的雷达,瞬间捕捉到了那群女人重新压低、却依旧能清晰传入她耳中的闲聊碎片。
“……真的假的?陆总下周要去新港?我听说那边最近局势不太稳啊……”一个略带担忧的声音。
“怕什么!”Amy的声音带着一丝炫耀般的笃定,她抿了一口咖啡,“陆总什么场面没见过?再说了,寰宇在东南亚那边的布局多重要啊!我听总裁办内勤的小美说,这次行程排得特别满,好像要谈一笔很大的能源合作。”
“新港?”另一个女人插嘴,“我记得‘和盛’集团在那边的势力盘根错节吧?寰宇这次去,是虎口夺食?”
“谁知道呢。”米白色针织裙的女人接口,语气带着点事不关己的漠然,“反正神仙打架,我们这些小虾米看看就好。不过陆总这魄力,是真让人服气。换我,可不敢去那种地方谈生意。”
“可不是嘛!”Amy立刻附和,声音又压低了些,带着点神秘的八卦意味,“我还听说啊,陆总这次去,好像还约了一个特别神秘的客人,连张主管都不知道具体是谁,行程单上就打了个代号……叫什么来着?哦对,‘星海’!你们听说过这名字吗?”
“星海”!
这两个字如同无形的电流,瞬间击穿了林薇刻意维持的麻木表象!
她握着马克杯的手指猛地收紧,滚烫的杯壁传递着灼人的温度,烫得指腹生疼。心脏在胸腔里不受控制地剧烈跳动了一下,重重撞击着肋骨。柏林雨夜,“信天翁”临死前嘶吼出的信息碎片——“星海”!
那个与“影子协议”碎片中异常资金流动相关的离岸公司!那个在之前整理文件时,她在张莉桌上那份被撕碎的试卷草稿纸上瞥见过的潦草名字!
它竟然出现在了陆沉渊高度机密的行程单上!
巨大的冲击让她几乎无法维持“林薇”那副呆滞的表情。她猛地低下头,借着杯中升起的热气遮掩自己瞬间失控的呼吸和眼神中一闪而过的锐利锋芒。后背的伤口因为身体的骤然紧绷而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喉咙深处那股被压抑许久的痒意再也无法控制。
“咳!咳咳咳……”剧烈的咳嗽如同火山爆发般冲口而出,她不得不弯下腰,用手死死捂住嘴,咳得撕心裂肺,肩膀剧烈地颤抖着。这突如其来的、仿佛要把肺都咳出来的动静,瞬间盖过了Amy她们的低声细语,也成功地将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到了她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