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薇被潲水桶撕裂伤口时，张莉的冷笑凝固在脸上。
三天后，她站在寰宇资本笔试考场，廉价衬衫下结痂的伤口隐隐发烫。
试卷发下瞬间，她扫过英文长句和逻辑图形，指尖无意识敲击桌面。
“洗碗工也配考寰宇？”前排白领嗤笑，笔尖狠狠划过她的破旧简历。
电子表倒计时跳动，林薇突然在金融题里嗅到熟悉的离岸公司操作手法——
笔尖一顿，她将选择题答成情报分析。
三天后的清晨，林薇站在寰宇资本中环总部那栋高耸入云的玻璃幕墙大厦楼下。清晨的寒意还没被完全驱散，风吹过深水埗带来的廉价洗衣粉味道，顽固地附着在她那件洗得发白的深灰色化纤衬衫上，与眼前这座流淌着金钱与权力气息的冰冷巨兽格格不入。
右肩胛骨下方，那道被潲水桶撕裂的伤口已经收敛结痂，每一次呼吸，每一次手臂的轻微摆动，都牵扯着皮肉下顽固的灼痛和紧绷感。疼痛依旧清晰，但不再是撕裂般的酷刑。她用力挺直了因习惯性蜷缩而微驼的背脊，蜡黄的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有深陷眼窝里的那点光，锐利得像藏在鞘里的薄刃。
“林薇？” 前台小姐的声音带着职业化的甜腻，眼神却像扫描仪，在她那身与周遭光鲜环境格格不入的廉价行头上转了一圈，最后落在她递过去的、那张同样印着“林薇”名字的笔试通知单上。确认无误后，她公式化地抬手指了个方向，“b3层多功能厅，笔试马上开始。电梯在那边。”
“多谢。” 林薇的声音有些干涩嘶哑，是连日疲惫和高烧后的残留。她收回通知单，低头汇入西装革履、妆容精致的人群，走向电梯厅。高跟鞋敲打大理石地面的清脆声响此起彼伏，她脚上那双磨得发旧、鞋跟几乎平了的黑色平底鞋，踩在地面上几乎悄无声息。
电梯门光滑如镜，映出她此刻的模样：枯槁的脸，凌乱勉强扎起的头发，深灰色衬衫僵硬地裹着单薄的身体，袖口过长遮住了半个手背。镜子里那个身影，和周围那些提着名牌公文包、低声交谈着行业术语的未来精英们，像是来自两个世界。她移开目光，盯着不断下行的楼层数字。
b3层多功能厅灯火通明，冷气开得十足，空气中弥漫着纸张、油墨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气息。几十张桌子排列整齐，几乎坐满了人。
林薇找到贴着“林薇”名字的座位，在靠近角落的地方。刚坐下，前排一个穿着米白色香奈儿风格套裙、妆容精致的年轻女孩就回过头，目光毫不客气地在她身上扫了个来回，从洗得发白的衬衫领口，到她搁在桌上那双指节粗糙、指甲缝里似乎还残留着一点点难以洗净的油污痕迹的手。
女孩嘴角勾起一个毫不掩饰的弧度，带着优越感的嗤笑，声音不高不低，刚好能让周围几桌的人听到：“寰宇的门槛什么时候这么低了？什么人都能来考？
深水埗洗碗的阿姨也想进总裁办？” 她涂着淡粉色指甲油的手指，状似无意地拨弄了一下桌上那份打印精美、贴着标准照的简历，眼神轻蔑地掠过林薇面前那张同样打印着“林薇”二字、却显得格外单薄空白的A4纸简历。
周围的空气似乎凝滞了一下，几道或好奇、或审视、或同样带着轻慢的目光聚焦过来。林薇垂着眼，仿佛没听见，只是从那个同样在深水埗地摊上买的、塑料壳都裂了缝的廉价电子表表带上，解下一支最普通的黑色水笔。笔身冰凉，硌着她指腹的薄茧。
监考官踩着点进来，面无表情地宣布规则，然后开始分发试卷。厚厚一沓纸带着油墨特有的味道落在每个人面前。
林薇深吸一口气，冰凉的空气刺入肺叶，压下肩背伤口传来的隐痛。她翻开试卷。
第一部分：基础行政能力测试。 大段大段的英文通知改写、繁琐的日程安排冲突调整、复杂的报销单据填写逻辑……题目设计得刁钻，专为筛选掉那些只会死记硬背或效率低下的人。林薇的目光快速扫过，指尖在粗糙的试卷边缘无意识地轻轻敲击着，如同在破译一份冗长的密码电报。
那些在“好味冰室”后厨地狱般的十小时里锻炼出的、对混乱信息进行瞬间分类、优先级排序的本能，此刻在冰冷的考卷上找到了另一种宣泄口。英文长句的结构在她眼中自动拆解重组，日程冲突被迅速模拟推演出最优解路径，繁琐的单据逻辑如同被无形的手梳理整齐。
笔尖在纸上快速移动，发出沙沙的轻响，冷静、精确，带着一种近乎机械的效率。汗水沿着她微凹的鬓角悄悄滑落，不是因为题目，而是身体深处那持续燃烧的低热和伤口处传来的闷痛在消耗她的体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