档案室位于大厦b3层,阴冷、安静,空气中弥漫着纸张和灰尘混合的陈旧气息。巨大的金属档案架如同沉默的巨人,排列成行。林薇根据陈岚的指示,很快在c区第三排找到了那份编号为YL-2023-0017的文件。牛皮纸档案袋,分量不轻,边缘有些磨损。
她抽出文件袋,指尖在粗糙的牛皮纸上划过。肋下的疼痛让她动作有些僵硬。她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着混乱的心跳和翻腾的疑虑,拿着文件,重新走向通往顶层的电梯。
电梯平稳上升,数字不断跳动。林薇靠在冰冷的厢壁上,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底深处那点属于“林薇”的惶恐和茫然被强行压到最底层,如同冰封的湖面下涌动的暗流。
总裁办公室外间。
推开那扇厚重、光可鉴人的胡桃木门,一股截然不同的气息扑面而来。空气里弥漫着冷冽的雪松香氛,温度恒定在令人舒适的区间,脚下是厚实吸音的深灰色地毯,踩上去悄无声息。巨大的落地窗外,是港城繁华的天际线,阳光透过百叶窗缝隙,在地毯上投下清晰的光带。
陈岚的秘书台纤尘不染,摆放着几盆名贵的绿植,几台电脑屏幕闪着幽光。整个空间开阔、简洁、冰冷,带着一种无声的威压,与楼下外勤组那拥挤嘈杂的格子间形成天壤之别。
这是林薇第一次踏入寰宇资本真正的权力核心外围。她如同一个误入禁地的闯入者,手里紧紧攥着那份旧协议,脚步放得极轻,生怕惊扰了这里的宁静。肋下的闷痛似乎也被这肃穆的环境压制,只剩下心脏在胸腔里沉稳而有力地搏动。
“文件给我。” 陈岚的声音响起,她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秘书台后,目光如同精准的标尺,落在林薇手中的档案袋上。
林薇连忙上前,双手将文件递过去,动作带着底层员工面对顶层秘书时特有的拘谨和小心翼翼:“陈秘书,文件…取来了。”
陈岚面无表情地接过,指尖在档案袋封口的火漆印上检查了一下,确认完好无损。她没有立刻离开,而是抬起眼,目光如同冰冷的探针,再次在林薇身上扫过,从她依旧有些凌乱的发丝,到她廉价衬衫袖口残留的一点污渍,最后停留在她因为紧张(或疼痛)而微微抿紧的、毫无血色的嘴唇上。
“陆总在里面见客。” 陈岚的声音平板无波,却带着一种无形的敲打,“在这里等着。”
说完,她不再看林薇,拿着文件袋,转身走向里间那扇更加厚重、紧闭的深色木门,轻轻敲了两下,推门而入。门开合的瞬间,林薇眼角的余光敏锐地捕捉到里面奢华空间的一角——巨大的红木办公桌,以及一丝极淡的、不属于雪松香的、更加醇厚浓郁的雪茄气息,混杂着一缕极其昂贵的、带着异域风情的女性香水味,如同惊鸿一瞥,瞬间逸散出来,又随着房门的关闭被隔绝。
林薇站在原地,如同被钉在了厚厚的地毯上。周围安静得能听到自己血液流动的声音。她微微低着头,目光却如同最隐蔽的镜头,在陈岚离开的这几秒钟内,以惊人的速度扫描着这个核心区域:
天花板的四个角落,极其隐蔽地嵌着广角高清摄像头,没有死角。门禁系统面板在秘书台侧面,需要掌纹和密码双重认证。通往里间总裁办公室的门旁墙壁上,一个不起眼的黑色按钮微微凸起,旁边没有任何标识——紧急报警按钮。
三台显示器并排,其中一台屏幕边缘闪烁着加密通讯软件的图标。台面左手边是整齐的文件架,右手边是内线电话和一部看起来极其坚固的加密通讯座机。一个打开的日程本摊在中间,最新一行赫然写着“10:30 - 暹罗湾能源署副署长(私人会晤)”。
除了进来的大门和通往总裁办公室的门,侧面还有一扇不起眼的磨砂玻璃门,上面印着小小的“Fire Exit”标识——紧急消防通道。秘书台正对着电梯间的方向,视野极佳。
所有的信息如同潮水般涌入脑海,被瞬间分类、储存。肋下的闷痛在这一刻似乎变成了某种奇异的背景音,她的感官和思维被提升到极致。
几秒钟后,里间的门再次打开。陈岚走了出来,手里已经没有了那份文件。
“陆总签收了。你可以回去了。” 她的声音依旧冰冷,仿佛林薇只是一件完成了任务的工具。
林薇如蒙大赦般,连忙深深鞠了一躬,声音带着一丝解脱般的颤抖:“是…是,陈秘书。” 她不敢有丝毫停留,保持着那份惶恐和卑微,转身,一步一步,极其“艰难”地朝着外间的大门走去。
推开那扇沉重的胡桃木门,重新踏入总裁办外勤组的嘈杂空气。身后那道冰冷的视线(来自陈岚)如同实质般钉在她的背上,直到门彻底合拢。
肋下的疼痛瞬间变得清晰起来,如同被释放的野兽。林薇扶着冰冷的墙壁,缓缓吐出一口带着血腥味的浊气。深陷的眼窝下,那点被强行压制的寒芒重新亮起,冰冷而锐利。
文件送到了。
环境扫描完毕。
雪茄味,香水味,紧急会晤的暹罗湾官员……
陆沉渊的这次“临时传唤”,像一次精准的敲打,也像一张无声的邀请函,将她更深地拉入了这片深不见底的漩涡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