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该,一包最平嘅纸巾。”她用带着浓重乡音的粤语对收银员说,声音干涩疲惫,眼神躲闪,活脱脱一个舍不得花钱的底层女工。
趁着收银员转身拿纸巾的几秒钟,林薇的身体微不可察地向后侧了侧,眼角的余光透过便利店明亮的落地玻璃门,精准地捕捉到——那个灰帽衫的身影,果然停在了便利店斜对面的街角阴影里,依旧维持着低头“玩手机”的姿势,但身体的角度明显调整了,正对着便利店门口!
猎物入套。
林薇接过纸巾,慢吞吞地付了钱,走出便利店。她没有再回头,而是径直朝着便利店后门员工通道的方向走去——那里通常连着卸货区和后巷。果然,后门虚掩着,旁边挂着“员工通道,顾客止步”的牌子。她毫不犹豫地推开,闪身进去。
门后是一条堆着空纸箱、散发着清洁剂味道的狭窄通道。她动作快如闪电,迅速将身上的旧t恤和工装裤脱下,塞进破布袋。里面赫然是一套颜色款式完全不同、但同样廉价的格子衬衫和牛仔裤!她扯下棒球帽,将头发迅速挽成一个凌乱的低髻,又从布袋里掏出一顶宽檐的旧草帽扣在头上。整个过程不超过十秒!
做完这一切,她没有立刻从后巷离开,而是耐心地在通道里等了几分钟,耳朵捕捉着外面的动静。直到听到前门方向似乎传来一阵轻微的骚动(大概是灰帽衫发现目标消失太久,试图靠近便利店探查),她才猛地推开后巷的铁门,像一道融入阴影的风,迅速消失在错综复杂、堆满杂物的后巷深处。
这一连串动作行云流水,身体的柔韧性和爆发力远超“厂妹林薇”该有的水平。肋下传来清晰的抗议,闷痛加剧,但被她强行压下。生存的本能,压倒了伤处的警告。
第三天,她选择了最拥挤的地铁线。车厢里人贴着人,空气污浊。林薇被挤在靠近车门的位置,随着车厢晃动,身体也跟着摇摆,似乎站都站不稳。她抓着扶手的手微微颤抖,脸色苍白,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一副随时要晕倒的虚弱模样。
就在列车即将停靠换乘大站“中港站”的瞬间,车厢内广播响起,人流开始涌动。林薇似乎被后面的人猛地一推,身体踉跄着向前扑倒,手里拎着的破布袋脱手飞出!
“啊呀!”她短促地惊呼一声,声音不大,却带着惊恐和无助。
破布袋不偏不倚,正好砸在车门旁边一个穿着西装、戴着金丝眼镜、正低头看平板电脑的精英男脚下!里面的廉价洗漱用品和那顶旧草帽散落一地,甚至还有几枚硬币滚了出来。
“对唔住!对唔住!我唔系有心嘅(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林薇慌乱地道歉,声音带着哭腔,手忙脚乱地去捡东西,身体因为“惊吓”和“虚弱”而瑟瑟发抖,挡住了狭窄的车门通道。
西装男眉头紧皱,看着脚下散落的杂物,眼神里满是嫌弃和不耐烦。“啧!睇住点啊(看着点啊)!赶时间啊!”他一边抱怨,一边下意识地后退避让,试图绕过林薇和那堆垃圾。
他这一退,正好撞到了后面急着下车的人。“喂!行不行啊!”被撞的人不满地嘟囔。
小小的混乱瞬间在车门处蔓延。就在这电光火石的几秒钟内,列车停稳,车门“嗤”一声打开!早已等在车门外准备上车的汹涌人潮,如同开闸的洪水,瞬间涌了进来!
林薇被这巨大的人流冲击着,身不由己地被裹挟着“挤”下了车!在混乱的人潮中,她极其狼狈地捡起最后一样东西(那顶旧草帽),甚至来不及对西装男再道一次歉,就被后面的人推搡着,迅速消失在中港站庞大而混乱的换乘大厅里,如同水滴汇入大海。
自始至终,她的眼角的余光都像最锋利的钩子,牢牢锁定着车厢里某个角落——那里,一个穿着不起眼黑色夹克的男人,在车门混乱的瞬间,身体明显前倾,试图穿过混乱靠近她,却被人流死死堵住,只能眼睁睁看着她被“意外”挤下车,消失在汹涌的人潮中!男人脸上瞬间掠过的错愕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恼怒,像慢镜头般清晰地刻在了林薇的眼底。
成了。
林薇没有停留,迅速汇入换乘的人流,七拐八绕,甚至利用地铁站内复杂的商业区通道反复穿行,最终从另一个出口离开。她没有直接回鱼骨巷,而是绕到了一条能远远望见寰宇资本大厦侧门的小路。
身体靠在冰冷粗糙的墙壁上,肋下的闷痛因为刚才的剧烈动作和紧张而变得清晰。她微微喘息着,抬手抹去额角的汗珠。棒球帽下的那张脸,依旧枯槁苍白,但深陷的眼窝里,那两点寒星般的眸光,却亮得惊人,带着一种冰冷的、属于猎手的锐利。
通勤路上的眼睛,无处不在。
但这一次,被玩弄于股掌之间的,又是谁?
她舔了舔有些干裂的嘴唇,尝到一丝咸涩的汗味和一种近乎残酷的亢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