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几乎是踉跄着扑到折叠床边,颤抖着脱下那件深蓝色的廉价工装外套。内层那件洗得发黄的旧t恤后背,已经被一大片深褐色的、半干涸的血迹和淡黄色的组织液浸透,紧紧黏在伤口上!
“呃……”林薇咬紧牙关,额头上青筋暴起。她摸索着找到藏在床垫下的应急小包,拿出剪刀、碘伏和最后一点干净的纱布。她侧过身,对着墙上那面布满污渍的裂镜,用剪刀小心翼翼地剪开黏在伤口上的t恤布料。
布料与结痂的伤口分离的瞬间,剧痛让她眼前一黑,差点晕厥过去。冷汗瞬间浸透全身。镜中映出的伤口触目惊心:原本应该结痂的地方再次崩裂开,形成一个边缘红肿外翻、不断渗出淡黄色脓液和血水的深洞!周围的皮肤滚烫,高高肿起,像一块烧红的烙铁嵌在皮肉里。更糟糕的是,脓腔深处,一丝若有若无的、甜腥腐败的恶臭气息弥漫开来。
感染!而且是严重的、正在恶化的感染!
林薇的手指因为剧痛和虚弱而剧烈颤抖着。她拧开碘伏瓶盖,刺鼻的气味在狭小的空间里弥漫。她深吸一口气,将心一横,将冰凉的碘伏液体直接对着那狰狞的伤口浇了下去!
“嘶——啊!!!” 难以言喻的剧痛如同无数烧红的钢针同时扎进皮肉,又像滚烫的硫酸腐蚀着伤口!她再也无法抑制,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身体猛地弓起,如同离水的虾米,指甲死死抠进床垫边缘的硬木板里,发出令人牙酸的刮擦声!汗水如同暴雨般从她每一个毛孔里涌出,瞬间浸湿了身下的薄毯。
十几秒如同一个世纪般漫长。当那阵撕心裂肺的灼痛感稍稍退去,林薇如同虚脱般瘫倒在床上,大口喘着粗气,眼前金星乱冒。伤口在碘伏的刺激下呈现出一种惨白而诡异的颜色,脓血混合着药液流下,但深处的红肿并未消退,那腐败的恶臭反而似乎更清晰了一点。
她颤抖着撒上最后一点药粉——一种廉价的、效果可疑的消炎粉。然后用牙咬着绷带的一端,另一只手笨拙地、一圈圈地将伤口缠紧。每一次缠绕都伴随着剧烈的疼痛和身体的颤抖。完成这一切,她如同刚从水里捞出来一般,浑身湿透,瘫倒在散发着霉味的薄毯上,连动一动手指的力气都没有了。
黑暗中,只有她粗重而痛苦的喘息声在狭小的劏房里回荡。高烧如同无形的火焰,开始从伤口处蔓延,舔舐着她的意识。她感到一阵阵忽冷忽热,身体时而像坠入冰窟,时而又像被架在火上烤。后背的伤口持续不断地传来灼热、胀痛和搏动感,每一次心跳都像是在伤口深处重重地敲击。
她蜷缩在冰冷的折叠床上,破毯子根本无法带来丝毫暖意。窗外深水埗的喧嚣——醉汉的嘶吼、隔壁夫妻的争吵、远处警笛的呼啸——此刻都变得模糊而遥远,如同隔着一层厚厚的毛玻璃。只有后背伤口那持续不断的、如同恶鬼啃噬般的剧痛,无比清晰地折磨着她的神经。
在意识模糊的边缘,她仿佛又看到了那枚浸泡在污水中的黄铜弹壳,那毒蛇般的“S”刻痕在黑暗中狞笑。张莉刻薄冰冷的脸,陆沉渊深不可测的眼神,Amy幸灾乐祸的嘲讽,“磐石”毫无感情的目光……无数碎片在滚烫的脑海中冲撞、旋转。
饥饿、伤痛、追杀、监视、贫困……如同沉重的枷锁,一层层套在她身上,将她拖向绝望的深渊。
“唔……”一声痛苦的低吟从干裂的唇间逸出。她艰难地翻了个身,避开伤处,将脸埋进冰冷而带着霉味的枕头里。身体在持续的高热中瑟瑟发抖,后背的剧痛如同跗骨之蛆,时刻提醒着她这具躯壳的脆弱和身处绝境的残酷现实。
明天,她还要拖着这具千疮百孔的身体,回到寰宇资本那座冰冷的牢笼,面对张莉的刁难,面对潜在杀机的窥视,面对口袋里仅剩的一元港币和彻底断供的消炎药……
活下去的代价,此刻正以最清晰、最残酷的方式,烙印在她每一寸疼痛的皮肉和燃烧的神经之上。黑暗的劏房里,只有沉重的呼吸和压抑的痛楚,交织成一首绝望的夜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