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家经济改革委员会距离经济研究所不远,只有不到两公里。
二人各骑一辆自行车,很快就到了。
通报过身份和来意后,他们被请到了接待室休息等待。
二十分钟后,有工作人员到来,将他们请到了许玮华的办公室。
许玮华今年已经61岁了,为国家操劳几十年的他头发已经花白,但梳得一丝不苟。
面色也非常红润,精神矍铄,显得很硬朗。
程宗源和陈长河进到办公室,许玮华的目光便落在了陈长河身上,脸上露出和善的微笑,声音浑厚道:“陈长河?”
“许主任好!”
陈长河的声音恭敬且洪亮:“我是陈长河!”
“后生可畏啊……”
许玮华打量着他,笑呵呵道:“尽管在你来之前,我就看过你的资料了,知道你很年轻。
但现在看着你,我还是情不自禁地感到惊讶,同时也很高兴,咱们国家出了你这么一个年少有为的优秀青年人才……”
“谢谢许主任夸奖。”
“坐吧。”
许玮华指了指自己办公桌对面的沙发,道:“小程,你也坐。”
程宗源身为经济研究所的所长,五十岁的厅级干部,在这里也只是个小程。
二人端坐在沙发上。
许玮华从桌上拿起一份文件,道:“你们社科院经济研究所和江北大学经济研究中心共同提交的这份国企改革研究报告,我已经从头到尾仔仔细细地看过了。
我的看法是,全面、细致、深入、务实,对于国企改革工作具有很强的指导意义,所提到的各项措施也具有实践价值。
我已经把这份报告分发给各相关部门、相关人士了,并将在下个月的全国代表大会上进行讨论,届时会商讨出一个初步的实施方案。
关于这份研究报告,其实我暂时并没有什么想问的……”
他看着陈长河,笑呵呵道:“只是当我了解到,‘抓大放小’和‘建立现代企业制度的十六字方针’的核心思想和整体框架都是由一个20岁的年轻人提出之时,不免觉得不可思议,想见见你这个人才,和你聊聊。”
“还望陈主任多多教诲!”
“你目前在江北大学读书?”许玮华问道。
“对,目前是大二。”
陈长河说道:“不过,学校方面单独为我制定了一个毕业计划,只要我能够在接下来一年内完成大二到大四的学习任务,达到符合毕业的条件,那么明年就可以本科毕业。”
“江北大学做得很好,对于特殊人才,就该特殊对待。”
许玮华满意地点点头,又问:“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走上学术研究这条路的?”
“中学时期,当时我就对农村经济发展相关的问题感兴趣,所以就主动借书买书查资料……”
陈长河还是那套说辞。
“国企改革方面的研究,你进行了多长时间?”
“大半年,从去年冬天开始的。”
“去年冬天……”
许玮华一时沉默了。
近几年来,在国家经济改革委员会、政务院发展研究中心、社科院等部门的领导下,全国各地的官员和专家教授,都在对国企改革这个课题进行研究。
研究来研究去,都没能找到一个清晰的方向。
可是,陈长河一个区区20岁——去年才19岁的大学生,竟然用了大半年时间,就完成了理论研究突破,找到了一条包括他在内的绝大多数相关人士都支持赞同的方向,将国企改革的进程往前推进了一大步。
饶是他经历了几十年的风风雨雨,见过许多英雄和天才,此时也不禁感到发自内心的震撼。
沉默数秒后,他又开口道:“你目前在从事什么方面的研究工作?”
“还是国企改革。”
陈长河说道:“我们江北大学经济研究中心,正采用理论与实践相结合的方式,对国企改革中的各项具体问题进行深入研究。”
“怎么个理论与实践相结合?”
“我们和云海市沧明区政府达成了合作协议,由我们提供理论和知识方面的指导,为沧明区的国企改革工作提供指导和保障,对过程中所遇到的种种问题进行分析,并研究制定解决方案……”
陈长河将他们经济研究中心和沧明区的合作方式,以及目前的合作进程、正在指导改革的项目、所遇到的几项重点问题进行了介绍。
许玮华听罢,很是惊讶。
一是惊讶于他们双方的这种合作模式,而是惊讶于沧明区已经走在国企改革工作的前列了。
“有机会的话,我要去沧明区看一看,详细了解一下你们的合作方法和工作成果。”
他说道,又问:“我很好奇,关于经济改革工作,除了国企改革之外,你对其他方面的改革工作,有没有什么研究和思考?”
“这……”
陈长河思索了一下,道:“对部分领域,有一些浅见。”
如果是普通人问他这个问题,他肯定会说没有,因为说有也没什么太大价值。
但许玮华是国家经济改革委员会的主任,肩负着经济改革工作的领导职责,自己如果对他适当地讲一些内容,可以给经济改革工作带来积极影响的话,还是非常有意义的。
“哦?”
许玮华饶有兴趣道:“说说看。”
旁边的程宗源,也十分好奇地看着陈长河,目光满是期待。
他很想知道,这个天才的所谓“浅见”,具体会是什么内容。
“比如说……”
陈长河缓缓道:“财税改革。”
这四个字一出。
许玮华和程宗源的精神齐齐一振。
对于全国经济改革工作来说。
财税改革的重要性,丝毫不亚于国企改革!
陈长河竟然开始研究这一方面了?
“讲一讲!”许玮华做出认真聆听的架势。
“好。”
陈长河点点头,道:“之所以会考虑到财税改革的问题,是因为国企改革工作的‘抓大放小’和‘建立现代企业制度’势必会造成大量国企职工下岗,如何安置处理这些下岗职工,我们在研究报告里面给出了几点措施建议,而不论哪一点都需要大量中央财政的支持。
于是我想到,不仅是国企改革,经济改革的许多方面,都需要中央财政支持,如果中央没有足够的财政,那就势必会缺乏宏观调控的能力,从而导致经济改革推行的步伐缓慢、困难重重。
而很可惜的是,各种数据显示,我们的中央财政收入就是明显不足,并没有支出大量资金去推行经济改革的能力。”
听到这里,许玮华和程宗源的表情都变得有些凝重。
这个问题,他们当然很清楚。
“随着改革开放的进行,很多地方政府变得越来越富了,但中央财政的收入却并没有明显提高,甚至出现了下滑趋势。
而由于在教育、科技、社会保障等领域的开支越来越多,中央财政愈发捉襟见肘。”
陈长河继续说道:“财政税收的总量是不可能有大幅变化的,想要提高中央财政收入,就只能削减地方财政收入,把原本归属于地方财政收入的一部分,划归到中央……因此,我的想法是,实行分税制。”
“分税制”这个词,许玮华和程宗源其实都知道,国外不少国家都采用的这种税收制度。
针对财税改革,也已经有不少人提出了采用“分税制”的观点。
但问题是,具体到国内的情况,应该如何制定分税制,钱到底应该怎么分?
当许玮华提出这个问题后,陈长河假意斟酌一番,道:“在具体制定分税制之前,首先要制定一个明确的指导思想。
依我看来,这个指导思想大概要包括以下四点内容。
第一,要正确处理处理中央与地方的分配关系,既要考虑地方发展经济的积极性,又要提高中央财政的比重。
第二,要合理调节地区之间的财力分配,既要有利于经济发达地区保持经济增速,又要通过中央的调节去扶持经济欠发达的地区。
第三,要坚持统一政策与分级管理相结合的原则,不论是要收缴到中央的税种,还是完全由地方收缴的税种,其立法权都要集中在中央,以保证政令统一,维护全国市场的统一性和平等竞争性。
第四,要整体设计与逐步推进相结合,在明确改革目标的基础上,分步实施,逐步完善,通过一些过渡办法来缓和改革过程中的阻力和矛盾,先把基本框架建立起来,然后再实施过程中逐步完善。”
已经说到这里了,陈长河感觉自己不妨再稍微多说一点点。
“具体应该怎么分,我的看法是,根据事权与财权相结合原则,将税收分为中央税、地方税、共享税三种。
比如说关税和消费税,可以直接划归到中央财政收入。
而营业税、房产税、地方企业所得税这些,归于地方。
至于增值税、资源税这种,可以划归到共享税的种类,比例方面可以中央财政高一些、地方财政低一些,比如六四开或者七三开。
如此一来,中央财政收入占全国财政收入的比例,就能上升到50%左右,甚至更高。
中央有钱了,不但可以更加方便地推行各种改革,还能大力发展科技教育,提高社会保障。
从而,提高整个国家的经济发展水平和经济发展均衡性。
至于过渡办法,可以采用税收返还和转移支付的方式。
不过,关于这两个办法具体应该如何制定,我就不清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