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长河考虑了一天。
也没有想出来一个十全十美的办法,让自己在既能把张玉峰干倒,又能悄无声息地全身而退。
因为只要他去举报,去联系媒体,就势必会留下痕迹。
届时,相关部门和高层领导就会关注到他,甚至有可能追问他这些证据的来源。
到时候,会有些麻烦。
而现在,钟振源的出现,给了他一个思路。
既然不能十全十美,十全九美也可以。
把自己暴露于钟振源面前,让钟振源去帮自己挡住其他人的视线。
他把证据交给钟振源,由钟振源去对付张玉峰。
钟振源和张玉峰的矛盾,在那些大领导眼里,是人所共知的。
钟振源去调查张玉峰的黑料,也合情合理。
只要钟振源不透露,那就没有人会知道,这些证据出自他的手。
那么,钟振源会向别人透露吗?
他不知道。
但即便是透露,结果不也就是和自己举报一样吗?
因此,值得一试。
“这是……”
钟振源看看手里的几张纸,不明所以,并且就要打开看。
但陈长河的手伸过来,制止了他的动作。
“仔细收好,回家去看。”
陈长河说道:“看完之后,不要问我任何问题,也不要向任何人透露今日之事,直接去做,越快越好。”
“这……”
“按我说的做吧。”
陈长河像个同辈或者长辈一样,拍了拍钟振源的肩,走出里间。
钟振源的脑子有点转不过来弯,但稍一琢磨,还是把那几页纸揣进了兜里,随陈长河和沈麦麦一起出了门。
陈长河将店门锁好,跨上自行车。
待沈麦麦抱着他的腰在后面坐好,他向钟振源挥挥手:“钟校长,再见。”
“……再见。”
钟振源怔怔地挥了挥手。
目送陈长河和沈麦麦的背影转了个弯消失不见后,他也骑上自行车,往家里赶去。
一路上,他骑得飞快。
恨不得飞回家里,看看那几页纸上面写的什么。
他相信陈长河肯定不会莫名其妙故弄玄虚。
既然,陈长河说了要将张玉峰彻底打倒的话,又给了他这几页纸,那么这上面肯定有非常不得了的内容!
越想,他就越好奇、越期待。
终于,他按捺不住了。
在某盏路灯下面停车,左右看了看,确认没有路人后,他将那几页纸取出来展开,低头看去。
第一秒,他的眼里还只有好奇和期待。
仅仅几秒钟后。
那些好奇期待全部消失不见。
取而代之的,是浓浓的震惊!
他瞠目结舌地继续往下看,看着看着,突然把这几页纸合上,揣进了兜里。
但随即,他又将这几页纸拿出来,仔仔细细地揣进了怀里的内兜,然后卖力狂蹬自行车,往家里赶去。
终于,来到了家里。
他用钥匙打开家门,进了家里,急匆匆进了书房。
正在客厅拖地的妻子愣了愣,皱着眉头抱怨道:“怎么了这是?这么晚回来,还风风火火的,进了家里连门都不关,看我刚拖的地,被你踩出了一串脚印……”
她抱怨着,把家门关好,又把钟振源踩出来的脚印拖干净,来到书房门口,问道:“老钟,你吃饭没?我锅里还给你留着饭呢,要不要热一热啊?”
钟振源不吭声,只是全神贯注地看着手里的几页纸。
妻子好奇不已,走到他身边:“我问你话呢,你也不回答……看什么呢?这么认真?”
“啪!”
钟振源反手将那几页纸扣在了桌子上,没让妻子看上面的内容。
然后他猛地站起来,一把抱住了妻子,语气激动道:“我要当校长了,我要当校长了……”
“你在说什么呢?”
妻子纳闷道:“你不是总抱怨,那张玉峰很难对付吗?今天这是怎么了,突然就信心十足了?”
“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今时不同往日了!”
钟振源松开妻子,精神振奋、满面笑容道:“这些事情,你就不用管了,快去给我热饭,我要吃饱了肚子,连夜研究作战方案!”
待妻子离开后。
他脸上的笑容又缓缓消失不见。
转身望着窗外黑漆漆的夜色和几点星光,皱着眉头喃喃自语。
“这么多隐秘之事,陈长河是怎么知道的呢?”
“能知道这些事情,还如此详细,他的背后,到底站着什么不得了的大人物呢……”
……
次日。
风和日丽,风平浪静。
这天中午,钟振源来了趟美食街,买了一些串串。
虽然他什么都没说。
但陈长河明白。
一场足以让整个江北大学为之震动的惊涛骇浪,正在悄然酝酿。
又过了一天。
麦麦串串香长宁街店开业了。
在缺乏人气支撑的情况下,店里的生意并没有美食街的两个店那么火爆,但顾客一个接一个地登门,也不算冷清。
一天下来,算了算账,盈利一百块钱,也算可以了。
等知道他们店的人多了,回头客多了,应该还能再往上涨点。
周四。
串串香店上午刚营业不到半个小时,工商部门的人来了美食街。
其他店都不查,只查他们的两个店。
查营业执照,没问题。
查纳税,没问题。
查来查去,最后说他们那两个餐车不是正儿八经的企业生产的,没有合格证书,不可以使用,要没收,加罚款。
沈麦麦和吕青刚要说话,陈长河示意他们不要开口。
任凭那几个人将餐车没收、拉走,还老老实实缴纳了足足1000元的罚款。
然后,他宣布三家店集体关门歇业,全体员工带薪休假,等候复工通知。
同时,让陈长江陪着沈麦麦去云海市轻工机械厂定做串串香餐车,自己则返回学校上课。
下午。
陈长河再次接到通知,张校长叫他去一趟办公室。
来到办公室。
还是张玉峰与何睿两个人在。
二人的表情反应,与他上次来的时候,截然不同。
上一次,何睿面色阴沉,张玉峰笑脸相迎。
这一次,张玉峰板着脸。
何睿则是一副洋洋得意的模样。
见陈长河到来,何睿阴阳怪气地嘲讽道:“哎呦喂——这不是在美食街开店的陈老板嘛!
陈老板,最近生意怎么样呀?
我听说,你们那两个店都关了门,连餐车都被没收了,是真的假的呀?
要是你们的店开不下去了,我们江北大学的学生们想吃串串了,该怎么办呀?”
“好了。”
张玉峰打断了何睿的话。
他目光阴沉地看着陈长河,寒声道:“陈长河,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
只要你老老实实听话,那就你好我好大家好,你们的店不但能好好开下去,你自己还能从学校里得到许多好处!
可如果你偏偏不识相的话,今日之事,只能算是个开胃菜!
我有的是各式各样的手段,让你的店开不下去,书也读不下去,甚至在这个城市里待不下去,最后只能乖乖滚回老家!”
“陈长河!”
何睿嚣张地叫嚷道:“继续和小爷我作对,就是死路一条!乖乖听话,向我道歉,承认自己的错误,小爷才能大发慈悲,放你一马!知道不知道!”
面对二人毫不掩饰的威胁,陈长河面色沉静如水,淡淡道:“你们说的道理,我都明白。不过……我还是那句话,道不同,不相为谋。”
“砰!”
张玉峰猛地一拍桌子,厉声喝道:“陈长河!你这是铁了心要和我们对抗到底,是吗!”
“我对抗你们?”
陈长河嗤笑一声:“你们未免也太瞧得起自己了……”
“嗯?”
张玉峰狞声道:“莫不是,你以为自己写了几篇论文,还有个二等功,就是多么了不起的本事,谁也动不得你了?”
何睿则哈哈大笑:“舅舅!这个陈长河根本就不知道天高地厚!你不多给他一点颜色瞧瞧,他根本不明白以你的能力,可以让他过得有多惨!”
陈长河的情绪依然没有任何波动:“既然你们要说的还是这件事,咱们就没什么可谈的,再见!”
说罢。
他径直走向办公室的门。
“陈长河!”
张玉峰语气森寒地威胁道:“你现在敢走出这个门,从此以后,就在云海市再无立足之地!”
“是吗?”
陈长河脚步不停,悠悠道:“那我倒要看看,咱们两个人,是谁先无立足之地。”
话音落下,他步伐沉稳地来到门口,伸手打开门。
下一刻,他一愣。
因为,就在自己开门的时候,也有人正要推门。
不是一个人。
而是好几个人。
卢校长、钟振源,三名穿着中山装、明显一副干部派头的人,还有几名民警。
其中一位看警衔,比当初给他颁发二等功勋章的云海市公安局副局长还要高。
钟振源看到他,面无表情。
卢校长则是一愣:“陈长河,你怎么在这里?”
他对这个当初在新生开学典礼上卖关子称赞他,又通过演讲把全体新生的情绪都点燃的新生代表,印象还是挺深的。
但,问出口后,他不等陈长河回答,就又摆了摆手:“走走走,回去上课,别在这里待着!”
“哦哦……”
陈长河一副惊讶加茫然的表情,还有点好奇地瞅了瞅这么一堆人,然后快步离去。
来到办公楼下,只见这里停着两辆警车,还有一辆政府公务车。
不远处有个花园,他走进花园里,坐在凉亭中,看着办公楼。
大概十几分钟后。
张玉峰被其中一个干部模样的人搀着胳膊,走了出来。
他的脚步踉跄,神情灰暗,如丧考妣,失魂落魄,仿佛在短短十几分钟的时间里苍老了十岁,整个人变得虚弱无比。
登上那辆公务车的时候,几次脚下打滑,差点摔倒在地。
紧随其后被带出来的是何睿。
他被两名年轻警察一左一右架住了两条胳膊,往警车上拽。
之所以拽,是因为他在挣扎反抗,嘴里还在不停地大喊大叫。
“你们干什么!”
“凭什么抓我!”
“我什么都没做!快放开我!”
“不好啦!警察抓人啦!我要报警!我要报警!”
两名年轻警察不跟他客气,直接按着他的头,把他塞进警车里,关上车门。
随即,三辆车呼啸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