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刀客急速后退,连退三步才稳住身形,盯着陈无涯的眼神像是见了鬼。
“你……用了错脉劲?”
陈无涯没答话,脚下一蹬,整个人向左斜窜而出,身形歪斜得几乎要栽倒,却在碎石坡上踩出一连串急促的响声。他掠过洞口时,顺手将插在青玉砖缝隙里的短剑拔出,反手甩向右侧岩壁——剑身撞击石面发出清脆一响,火花四溅。
十二名异族刀客同时转头。
为首的刀客冷哼一声,抬手示意三人追击,其余人呈扇形压上,刀锋半出鞘,寒光浮动。他们步伐整齐,气息相连,每一步落地都带着北地骑兵特有的沉重节奏。
陈无涯贴着碎石坡疾奔,右脚故意重重踏下,在松动的地表留下清晰足迹。跑出十余步后,他忽然抬手,以错劲轰向左侧岩壁。掌力未至正中,而是偏斜打在一块突出的石瘤上,震得整片岩面嗡鸣作响,几块碎石滚落下来,在坡底砸出不小的动静。
“往那边!”一名追兵低喝。
三人果然转向声音来处,脚步加快。而陈无涯早已借着烟尘掩护,悄然折返,绕到洞口另一侧的陡坡阴影里蹲下,屏息不动。
洞内依旧安静。
他知道那两名镖师还在研读墙刻图谱,不能让敌人察觉洞中有异。眼下这十二人战阵严密,硬拼必败,唯有分开他们,才能保住秘籍不被窥探。
他缓缓抽出短剑,剑刃在袖口抹了两下,沾了些从嘴角溢出的血。这不是装的——刚才强行逆行真气逼退敌首,已震伤肺络,呼吸间带着滞涩的痛感。但他没停,反而用剑尖在自己左臂划了一道浅口,让血珠顺着指尖滴落在碎石之间。
然后,他猛地站起,踉跄几步冲向洞口前方的空地,双臂扭曲上举,摆出墙上所见“倒立喷炎”的起手式。
追兵立刻止步。
这种动作在正统武学中毫无意义,可越是荒诞,越能扰乱判断。系统瞬间反馈:“检测到误导性动作,混淆敌方判断概率提升63%。”
陈无涯喉咙一甜,又咳出一口血,顺势跪倒在碎石堆上,肩膀剧烈起伏,像是再也撑不住。他左手拄剑,右手撑地,指节因用力泛白,整个人看起来摇摇欲坠。
“他不行了。”一名年轻刀客低声说。
“别大意。”为首者沉声警告,“错脉劲者最擅诈死。”
可就在这迟疑的一瞬,陈无涯忽然抬腿,狠狠踹向脚边一块半埋土中的青石。石头翻滚撞上岩壁,发出巨大回响。
两名刀客本能侧目。
电光火石间,他矮身前冲,不是直线突围,而是以“拖步歪身”之势,像醉汉般斜撞入最右侧刀客怀中。那人收刀不及,被撞得一个趔趄,陈无涯顺势一掌拍在其肩井穴,错劲透体而入,对方整条右臂顿时麻木无力,刀哐当落地。
他借力弹开,翻身跃上三丈高崖,站在凸出的岩脊上喘息。
下方十人迅速重组阵型,刀锋齐指。那名受伤的刀客被同伴扶住,脸色发青,手臂垂着动弹不得。
“你们主子拓跋烈都不敢碰这洞,你们也敢闯?”陈无涯站在高处喊道,声音嘶哑却清晰。
“狂妄!”一名年轻刀客怒吼,竟独自提刀冲出战阵,直扑崖下。
“回来!”首领厉喝。
但那人已不管不顾,刀光一闪,竟施展血魔刀流中最凶悍的“裂风斩”,一刀劈向崖基,意图震塌石柱让其坠落。
陈无涯早有准备,纵身一跃,避开崩裂飞溅的碎石,轻巧落在另一侧缓坡。他没有再逃,反而蹲下身,仔细查看地面走势。
洞口上方山体风化严重,岩层断裂明显。他抬头望去,发现一块悬石横出崖壁,底部已被风雨侵蚀掏空,仅由一根倾斜的石柱支撑。那石柱表面布满裂纹,稍加外力便可能倾覆。
他记起墙刻图谱中有一幅“以声震柱,借力落山”的逆理机关术——不靠人力破敌,而借自然之势压敌。
若能引敌至此,只需轻轻一震……
念头刚起,那年轻刀客已再度扑来,刀锋直取咽喉。陈无涯侧身避过,短剑格挡时发出刺耳摩擦声。对方攻势迅猛,显然是想速战速决。
他不硬接,接连后退,一步步将那人诱向悬石正下方。其余十人察觉不对,开始包抄逼近,但距离尚远。
“来啊!”陈无涯忽然停下,转身面对追兵,双臂再次摆出“倒立喷炎”姿势,口中发出低沉吼声,仿佛要催动某种禁忌之力。
那刀客一怔,攻势微滞。
就是现在!
陈无涯猛然低头,从怀中取出一枚铁蒺藜,足尖一点,跃向悬石侧后方的狭窄岩缝。他背贴岩壁滑行数步,落定在支撑柱根部附近,迅速用短剑在石柱最脆弱处凿出几道深痕,再将剩余三枚铁蒺藜嵌入裂缝,只留一端在外,如同引信。
做完这一切,他悄然退回高处岩脊,伏下身子,目光紧盯那根即将断裂的石柱。
下方十人已重新聚拢,首领挥手制止了冒进的年轻刀客,冷冷盯着崖上身影。
“你以为躲在那里就能活命?”
陈无涯没回应。他缓缓握紧短剑,剑柄已被汗水浸湿,指腹摩挲着一处凹陷的刻痕——那是他早年在流民营捡来的旧剑,柄上纹路早已磨平,唯有一个小小的三角印记还隐约可见。
他知道,接下来这一击必须精准。
不是为了杀人,而是为了让这块悬石落下时,刚好封住洞口前方的通路。
他回忆着墙刻图谱中的描述:“声不过三寸,力传八尺,震其根而不动其表。”
要做的,不是强攻,而是轻敲。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肺部的钝痛,将错劲缓缓导入右臂,却不走寻常经脉,而是令其在手少阳三焦经逆行一周后,骤然爆发于腕部。
下一瞬,他跃下岩脊,落地时没有缓冲,反而故意让身体前倾,像是站立不稳。就在身形晃动的刹那,他将短剑末端狠狠敲向嵌有铁蒺藜的石柱根部。
“咚——”
一声闷响,不大,却带着奇异的穿透力。
支撑柱上的裂痕瞬间扩大,铁蒺藜被震得更深,卡入岩芯。整块悬石微微颤动,碎石簌簌落下。
所有人抬头。
“快退!”首领暴喝。
可已经晚了。
那根石柱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终于从中断裂。巨大的悬石轰然倾倒,带着漫天尘土与碎屑,重重砸向地面。
轰!
烟尘冲天而起,碎石四溅。原本平坦的洞口前方被乱石堆满,其中一块巨岩横亘中央,彻底堵死了通往洞内的路径。
陈无涯被气浪掀翻,滚出数丈才停下。他挣扎着撑起身子,看向烟尘中的敌人。
十人尽数被困于乱石之外,有人被碎石擦伤,有人被震得耳鼻出血。那名年轻刀客离得最近,虽未被砸中,却被落石激起的气浪掀翻在地,一时爬不起身。
首领站在最前方,披风染尘,脸色铁青。
他盯着被封死的洞口,又望向远处崖上那个狼狈的身影,一字一顿道:
“你到底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