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顺着破庙残墙的缺口淌下,砸在陈无涯脸上,混着血水滑进嘴角。他不动,眼皮低垂,呼吸微弱得几乎察觉不到起伏。胸口焦黑的纹路仍在隐隐发烫,但那股雷火之力已被压入丹田深处,蛰伏如蛇。
三名青锋弟子站在他身前,雨水从剑鞘滴落,在泥地上敲出细碎声响。
“还有气。”蹲下的那人收回手,低声说,“可这模样……怕是撑不住多久。”
“掌门要的是东西,不是人。”第三人冷笑,伸手便往他怀中探去。
指尖刚触到粗布衣襟,陈无涯右手指节极轻微地一颤——像风掠过枯叶,无人察觉。他体内错劲悄然流转,将心跳压至近乎停滞,只靠丹田那一缕电蛇维持生机。墨风仍伏在梁上,指间夹着一枚银钉,目光沉静,未动分毫。
那只手终于摸到了残页一角,用力一扯。
轰隆!
地面猛然震动,神龛下方裂开一道缝隙,锈蚀铁链哗啦作响。数根青铜矛自地底弹射而出,直刺屋顶!其中一根正中一名弟子肩胛,将他钉在地上,惨叫戛然而止。
陈无涯早知此地有机关。雷劫时石板升起,阵图浮现,他便已察觉脚下结构异常。此刻借势松劲,身体顺势翻滚,避开第二波激射的矛尖,同时低喝:“墨兄,借光!”
墨风折扇轻扬,扇面机关图一闪,一道蓝光掠过残页。帛书应光而颤,竟与地下阵图共鸣,整座破庙发出低沉嗡鸣,仿佛沉睡的骨骸被唤醒。
“怎么回事!”剩下两人惊退数步,长剑出鞘。
“你们闯的祸,自己收场。”陈无涯撑地起身,左臂撑住身体,右手贴地。错劲逆行导引,残余雷力顺着尚未熄灭的地脉波动轰入阵眼。
青光自地缝喷涌而出,夹杂着火星与焦土气息。雷火逆冲,逼得两名弟子仓皇后跃,衣角瞬间焦卷。
“既然想看《沧浪诀》……”他缓缓站起,声音沙哑却不带半分虚弱,“那就送你们一场‘天雷地火’。”
话音未落,右掌猛拍地面。
整片庙基剧烈震颤,阵图全亮,雷火成束窜出,横扫殿内。香炉炸裂,木柱崩断,屋顶瓦片簌簌掉落。一人躲闪不及,被火舌扫中手臂,长剑脱手。
陈无涯趁机翻身跃起,左手扯下蓝布带,迅速将残页缠紧于腰间。右臂剧痛如刀割,但他已能感知到“沧浪错雷”在经络中游走,只需心念一动,便可引爆。
他看向那被钉住的弟子,对方满脸惊恐,挣扎不得。
“下次……”他冷冷开口,“别碰不属于你们的东西。”
身形一闪,撞向侧墙残垣。砖石应声崩塌,他如离弦之箭冲入暴雨之中。
身后,两名弟子怒吼拔剑欲追,却被新一波喷发的雷火逼退。墨风立于梁上,望着那道消失在雨幕中的身影,低声一笑:“这小子……不是渡劫,是篡命。”合扇跃下,身影融入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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荒野之上,暴雨倾盆。
陈无涯踩着泥泞疾行,每一步都深陷半尺。雨水打在脸上生疼,右臂伤口不断渗血,被雨水冲刷后泛出淡红。他不敢停下,只能靠着错劲在体内缓慢循环,勉强维持清醒。
身后破庙方向,火光忽明忽暗,映照出坍塌一角的轮廓。雷火未熄,地脉余波仍在震荡,隐约可见青光在废墟下明灭。
他低头看了眼腰间,残页被布带紧紧裹住,贴着皮肤的位置仍有温热感。方才与阵图共鸣时,他分明看到帛书上的文字扭曲重组,笔画走势竟与错劲运行轨迹完全一致。那不是武学口诀,更像是某种……引导规则的力量。
“所以《沧浪诀》本就是错的?”他喃喃,“唯有用错法,才能打开对的门?”
念头刚起,系统在他意识中响起:【检测到外部能量干扰,疑似阵图残留信号持续追踪】。
他心头一凛,脚步加快。
这地方不能久留。青锋派既派人来夺残页,说明消息早已泄露。接下来,还会有更多人盯上他。
前方是一片低洼林地,树影在雨中模糊成团。他咬牙踏入,枝叶拍打肩头,湿冷刺骨。忽然,脚下一滑,整个人向前扑倒。
手掌按进泥水,却触到一块硬物。
他皱眉拨开淤泥,露出一方石板边缘,上面刻着半个残缺阵图,纹路与破庙地下所见严丝合缝。
“又一个?”他心头震动。
这不是偶然。三百年前三百六十座祭坛分布中原,眼前这块,显然是其中之一。而刚才破庙里的机关反应,或许并非单纯防御,而是某种唤醒机制——只有携带残页之人触碰特定节点,才会激活线索。
他正欲细看,指尖刚抚上刻痕,石板突然微微震动。
泥土松动,整块石板缓缓下沉,露出下方幽深孔洞。一股暖流自洞中涌出,带着金属与古纸的气息。洞壁内侧,隐约可见细密铭文,排列方式竟与残页背面的空白区域吻合。
陈无涯屏住呼吸,伸手探入。
就在指尖即将触及铭文的刹那,远处传来一声呼哨。
他猛地缩手,抬头望去。雨幕深处,两点火光摇曳逼近,脚步声踩在积水坑中,节奏整齐,不似寻常江湖人。
有人循着雷火而来。
他迅速将石板推回原位,用烂泥掩盖痕迹,随即翻身滚入林中灌木丛。刚藏好身形,两道人影已踏进林缘。
皆穿青锋制式短打,腰佩细剑,胸前绣着银线云纹——那是掌门亲卫才有的标记。
“刚才那道雷火,确实是从破庙方向来的。”一人环顾四周,“他受了重伤,逃不远。”
另一人蹲下,查看泥地上的足迹:“血迹未干,还在渗。往这边去了。”
“不必追得太急。”前者冷笑,“他拿了不该拿的东西,地脉会反噬。只要残页没交出去,每走一步,经络就多烧一分。撑不过今晚。”
“那我们等他倒下?”
“不。”那人站起身,望向林子深处,“我去把消息传回去。你在这片守着,见人就杀,不留活口。”
说完转身离去。留下那人握剑伫立雨中,目光扫过灌木丛。
陈无涯伏在地上,屏息凝神,右手悄悄按在泥里,错劲缓缓聚于掌心。他知道,若现在动手,最多只能拼掉一个。但暴露位置,便是死路一条。
他不能动。
那人踱了几步,忽然弯腰,拾起一片被踩断的树叶。
叶脉断裂处,还沾着一丝极淡的血腥。
他眯起眼,朝灌木丛走了两步。
陈无涯五指缓缓收紧,掌心雷光隐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