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炽念那张淡漠的冷脸,眼下见着徐闻舟那副柔魅婉转的模样。
先前的怒火竟奇异地消了大半。
她心中记挂着一会儿要见的徐闻笙,不愿在此多做耽搁。
当即冷漠地对着徐闻舟说了声:“行了,别这般矫揉造作。”
末了又补了句:“下不为例!”
话音落,她连个眼神都没分给徐闻舟,转身便踩着马车上的木梯上去了。
玄色裙摆扫过车辕,带起一阵冷意。
徐闻舟望着她的背影,气得指节攥得紧紧的。
方才还柔魅的眼底掠过一丝不爽,却也只能压在心底。
而后借着阿语的搀扶,慢腾腾地挪上马车。
他还得维持着“伤者”的模样,这般大幅度的动作,若不显出几分疼意,倒显得先前的委屈都是装的了。
马车内的气氛比外头的秋风还要冷。
风炽念一坐下便阖上了眼,全程没给身侧的徐闻舟半分余光。
更别提开口说句话。
徐闻舟也识趣,靠着车壁沉默着,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袖口的云纹刺绣。
车厢里静得只余下车轮碾过青石板路的“轱辘”声。
待马车停在太师府朱红大门前时,风炽念率先睁眼,眼底的淡漠又深了几分。
府门口早已候着一群人,为首的正是太师徐孟,既是徐闻笙的母亲,也是徐闻舟的。
她身侧站着几位衣着华贵的侍夫,徐闻笙父亲也在里边。
一个个垂手而立,目光都朝着远处的街道,显然是在盼着重要人物。
几乎是风炽念的马车停稳的同时,另一辆装饰更显精致的马车也缓缓驶来
车帘掀开,太女风烬月率先下车,随即转身,伸手稳稳牵住了车内人的手。
被她牵着的正是徐闻笙,他穿着一身水粉色锦袍,发间簪着支珍珠钗。
脸上漾着娇俏的笑,顺着风烬月的力道下来时,还顺势往她身侧靠了靠。
那副恩爱黏糊的模样,任谁看了都得说句“天造地设”。
反观风炽念这边,她掀开车帘便径直跳下车,玄色衣袍在空中划过,只带起一阵凉风。
她脸上依旧是那副冷硬的神情,对身后正要下车的徐闻舟视若无睹。
目光却越过人群,牢牢锁在被风烬月牵着的徐闻笙身上。
眼底飞快地掠过一丝难以察觉的伤痛,快得像错觉。
徐闻舟在阿语的搀扶下慢慢下车,刻意放缓了动作。
眉头微蹙,似是承受着不小的疼痛,生怕旁人看不出他是个“伤者”。
他刚站稳,便见太师徐孟带着一众家眷快步迎了上来。
只不过正对着的是风烬月和徐闻笙。
众人深深行了一礼,声音恭敬:“臣携内人,恭迎太女殿下、太女侧君,四帝女殿下、四帝女正君大驾光临!”
这话虽念了风炽念和徐闻舟的名号,可一行人的身子却直直对着风烬月。
目光也全落在太女和她身边的徐闻笙身上。
毕竟风烬月是储君,未来的帝君。
风炽念这个四帝女,在她面前不过是个无足轻重的帝女,谁会真的把目光分给她们?
风烬月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没有半分储君的架子。
伸手虚扶了一下:“母亲,父亲,不必多礼。”
这恭敬谦卑的话,听得徐闻笙脸上的笑意更浓了,往风烬月身边又靠了靠。
太师府众人应声起身,起身时连眼角的余光都没往风炽念和徐闻舟这边扫。
风炽念面无表情地站着,徐闻舟则垂着头,手指攥紧了衣摆,指尖泛白。
两人就这般沉默地跟在风烬月和徐闻笙身后,一步步走进了太师府的大门。
徐闻笙被风烬月护在身侧,走着走着,突然转头扑进了他父亲的怀里,声音娇软:“父亲,我好想您。”
他脸上满是春风得意的神色,眼底却藏着几分嚣张。
趁着他父亲拍他后背的功夫,他悄悄抬眼,斜睨了一眼身后的徐闻舟。
嘴角勾起一抹无声的笑:哼,徐闻舟,饶管你从前是太师府嫡子,是安阳郡主的儿子。
如今又如何?
还不是嫁给了个不受宠的帝女,连回自己家都没人搭理!
我虽是太女侧夫,却得了太女殿下千般宠爱。
而你现在,已经被我彻彻底底给比了下去。
风烬月将徐闻笙的小动作看在眼里,却没点破。
反而顺着他的意,对徐孟笑道:“侧君近日总念着您,今日能回来,他高兴得很。”
她说着,余光扫过身后的徐闻舟,眼底掠过一丝讥讽。
哼,活该!
那日叫他嫁给自己做正夫,偏赌气不嫁。
还偏要嫁给风炽念那个废物,弄得她这个太女好像很差劲一般!
如今好了,徐闻舟这个金尊玉贵的嫡子,回了太师府,连个招呼都没人跟他打。
这就是他选的路!
就得让他尝尝这种不受待见的滋味。
好让他明白,当初拒绝自己,是多大的错误!
徐闻舟自然察觉到了徐闻笙的挑衅和风烬月的鄙夷。
而风炽念走在他身侧,依旧是那副淡漠的模样,可只有她自己知道,握在袖中的手,早已攥得发紧。
她的笙儿,竟与风烬月这般亲近。
徐闻舟压根没心思去琢磨太师府众人的冷眼和徐闻笙的得意。
满脑子都在盘算着怎么抓住眼前的机会,把风炽念的好感度往上提一提。
今日这场景,简直是老天爷送上门的“助攻”。
满府的人都围着风烬月和徐闻笙转。
把他这个本该是太女正夫、如今却嫁了风炽念的太师府嫡子晾在一边。
正好能让风炽念看清,他在府里哪有半分她以为的“如意”样子。
全是旁人想当然的误解。
他暗自打定主意,不能再装着身子不适了。
眼下必须拿出点官家嫡子的硬气来,要挺直腰杆。
一副“就算不受待见,也得护着自家殿下”的模样。
等回了府,再悄悄露出几分伤痛来。
这样一对比,风炽念说不定就会觉得,他是在外头强撑着维护她的颜面,处处为她着想。
再加上身上还没好利索的伤,好感度总该涨一涨吧?
念头落定,徐闻舟当即悄悄挺直了脊背。
脚步往前挪了挪,紧紧跟在风炽念身侧稍前的位置。
褪去了方才的柔魅与虚弱,眉眼间又显出几分端庄大方的气度。
倒真恢复了太师府嫡子的风采。
这突如其来的变化,风炽念一眼便瞧了个正着。
心里不由得泛起嘀咕:这人怎么一会儿一个样?
方才还柔柔弱弱的,这会儿又挺拔起来,又在耍什么花招?
她正暗自思索间,一行人已经走到了饭厅门口。
徐孟几步上前,满脸堆笑地引着风烬月往主位走:“太女殿下快请坐,这位置早给您留好了。”
徐闻笙的父亲也连忙上前,小心翼翼地扶着徐闻笙。
将他引到风烬月身侧的位置。
那是仅次于主位的尊位,显然是特意为徐闻笙这个太女侧君准备的。
忙完这两位,徐孟才慢悠悠地转头看向风炽念和徐闻舟。
语气里没了对风烬月的恭敬,反倒多了几分长辈对晚辈的催促:“舟儿,还愣着做什么?”
“没瞧见四殿下还站着吗?”
“还不快伺候四殿下入座?”
话音刚落,他便又转回头,凑到风烬月身边寒暄起来。
仿佛风炽念和徐闻舟只是无关紧要的背景板。
徐闻舟压下心底的不适,面上依旧是一副乖巧顺从的模样。
微微躬身应了声“是”,而后侧过身,对着风炽念做了个“请”的手势。
声音温和:“殿下,请入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