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镜的波纹尚未完全平息,四人已被抛入一片违背常识的天地。天空在脚下流淌着扭曲的星河流光,而头顶却是坚实的大地,遍布着倒生长的寺院庙宇,飞檐斗拱深深地刺入“天空”的岩层之中。空气里弥漫着檀香与电路板过热的混合气味,无数细小的经文字符如尘埃般漂浮,时不时在众人身边聚合成模糊的佛陀或菩萨虚影,又顷刻间溃散。
“这地方……佛法场强得离谱,但全是倒错的!”朱九能捂着头,他的钉耙在这里变得异常沉重,仿佛每一齿都挂上了无形的枷锁,“俺老猪觉得浑身不自在,像是被念了紧箍咒,却又找不到那念咒的和尚!”
陆明哲的终端疯狂报警,屏幕上跳动的数据让他眉头紧锁:“不仅是空间倒悬……这里的时间流向和因果逻辑也是乱的。终端显示,我们刚刚踏入此地‘之后’的三秒,已经触发了某个‘之前’就设定好的防御机制。” 他话音刚落,斜前方一座倒悬的大雄宝殿内,突然传出整齐划一的木鱼声。那声音并非指引安宁,而是带着强烈的攻击性韵律,每敲击一下,众人就感觉自身的法力如同被凿开一个缺口,丝丝缕缕地向外逸散。
哪吒试图踏着风火轮冲过去看个究竟,却发现自己引以为傲的速度在这里变得滑稽可笑——他向前冲刺,身体却不由自主地向后倒退,拼命向后蹬踏,反而诡异地向前挪动了几寸。“可恶!这什么鬼地方!”他气得火尖枪乱戳,却连一片瓦砾都碰不到,攻击仿佛落在了另一个维度的空处。
敖广相对镇定,他显出一部分龙形,龙爪深深扣入头顶(实质是脚下)的“大地”,感知着能量流动。“这不是幻术,是更高层面的规则扭曲。整个空间,像是一个精心设计的因果陷阱……我们在踏入的瞬间,就已经成了这陷阱的一部分,我们的每一个念头,每一次运功,都在为它提供能量。”
他们小心地靠近那座传出木鱼声的大雄宝殿。殿内景象更是诡异:数百名僧侣的虚影背对着他们,面朝一尊同样倒悬的、半是金身半是机械结构的佛像,机械佛手以恒定的频率敲击着电子木鱼。僧侣们诵经的声音与木鱼声、服务器散热风扇的嗡鸣混杂在一起,形成一种令人心神不宁的共鸣。而最引人注目的,是从殿内四人身上抽离出的彩色能量流——代表陆明哲科技灵力的蓝色、敖广龙元的金色、哪吒神火的红色以及朱九能厚土之力的褐色——正如溪流汇入大海般,被那尊机械佛像胸口的巨大水晶不断吸取。
“它在吸食我们的力量!”哪吒感到一阵虚弱,风火轮的火焰都黯淡了不少。
陆明哲尝试用终端干扰木鱼声的频率,却发现信号被更强的场域扭曲。强行攻击又怕引发不可预知的因果反噬。就在一筹莫展之际,朱九能却盯着那些被吸走的能量流,挠了挠他的大耳朵:“嘶……俺咋觉得,这吸力的劲儿,有点像俺老猪当年在高老庄被逼着拉磨的感觉?你越跟它犟,它套在你身上的绳套就越紧……”
这句看似无心的抱怨,却如同一道闪电划过陆明哲的脑海。“因果陷阱……反向思维……”他立刻重新分析终端数据,重点关注能量被吸取前后的细微变化,“我明白了!这个阵法不是单纯地掠夺,它更像是在完成一个‘因果闭环’!它设定了一个‘果’——即抽干入侵者的力量,而要达成这个‘果’,必须有一个‘因’——那就是我们‘抵抗’这个行为本身!我们越是运功抵抗,就等于越是承认并强化了这个因果链,能量流失得就越快!”
“那咋办?难不成俺们站着不动,让它吸干?”朱九能傻眼了。
“不,”陆明哲眼中闪过一丝决断,“我们要‘帮助’它完成这个循环,但不是用抵抗的方式,而是……‘顺应’甚至‘加速’这个过程!把闭环撑爆!”
这是一个极其冒险的计划。陆明哲让敖广和哪吒将部分精纯的本源力量主动引导给他,由他通过终端转化为一种高度压缩、极不稳定的数据包。同时,他让朱九能运用其天赋的“承载”特性,不是去对抗吸力,而是奇妙地“疏导”和“润滑”能量流,使其流速骤然加快。
当那股被大大加速、并且夹杂着“数据炸弹”的能量洪流冲入机械佛像胸口的水晶时,异变发生了!水晶无法瞬间处理如此庞大且混乱的能量,表面顷刻布满了裂纹。整个倒悬寺空间开始剧烈震荡,僧侣虚影们发出无声的尖叫,机械佛像敲击木鱼的动作变得杂乱无章。
“就是现在!”陆明哲喝道。四人合力,不再攻击佛像,而是将全部力量轰向那片因能量过载而变得脆弱的空间节点——佛像与真实世界之间那条无形的因果链接!
啪嚓——!
如同玻璃碎裂的清脆声响传遍四方。倒悬的景象如同褪色的画卷般剥落、消散。众人重新脚踏实地,发现依然身处荒废古寺的庭院中,只是那面古镜已经黯淡无光,镜面中央多了一道清晰的裂痕。
危机似乎解除了。朱九能一屁股坐在地上,喘着粗气:“可算出来了!俺老猪以后再也不想进任何镜子了!”
陆明哲却蹲下身,检查着古镜的裂痕。在裂缝深处,他隐约看到了一闪而过的、极其复杂的机械结构蓝图,其精妙程度远超当前三界任何已知的工艺。更重要的是,蓝图角落,有一个模糊的、仿佛由三条首尾相连的龙形构成的徽记一闪而过。
他猛地抬起头,看向敖广。敖广显然也看到了那个徽记,龙族亲王的脸上一片煞白,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惊与……一丝恐惧。
“敖广,”陆明哲的声音低沉而严肃,“那个标记……你知道是什么,对吗?”
敖广没有立刻回答,他只是死死地盯着那道裂痕,仿佛看到了龙族最古老的梦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