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玄猛地抬头，隔着轻纱，眼中是难以置信的惊喜：“真……真的可以吗？小白……它真的可以来找我？”
可话刚一出口，殷玄便有些后悔了。
他想起了兄长冰冷的话语：“扔掉。”
想起了兄长那充满厌弃与警告的眼神。
想起了自己才信誓旦旦地保证要“安分守己”。
他怎么能……
怎么能再违背兄长的命令？
兄长的怒火，他承受不起。
他刚刚才得到一点喘息的空间，刚刚才让兄长……
似乎不那么生气了。
万一因为小白，又惹得兄长不快，甚至再次说出“滚出去”那样的话……
殷玄抱着小白的手臂不自觉地松了松，身体微微僵硬起来，那份刚刚升起的喜悦被浓重的忧虑和恐惧迅速覆盖。
这份细微的变化，清晰地传递给了怀里敏感的小兽，也落入了叶野深邃的眼眸。
叶野的目光在殷玄瞬间僵硬的身体和下意识松开的手臂上停顿了一瞬。
但他没有追问，只是极其自然地、用带着理解和毫无压力的口吻说道：“当然，若是你不方便，那便算了。”
语气平淡，甚至带着体谅的疏离，“我会约束好它，让它不再来打扰你。”
这句话像一盆冷水，瞬间浇灭了殷玄心中那点因叶野“许可”而刚刚燃起的侥幸小火苗，却又让他陷入了更深的迟疑。
“不再来打扰”……
叶野的话，就像给他那点卑微的念想判了死刑。
小白不会来了。
那点毛茸茸的、温暖的慰藉，那短暂的、让他感觉自己并非全然无用的时刻，都将不复存在。
兄长是修仙者，自己只是一个凡人。
他闭关的日子那么长，那么冷……
而自己，真的要一个人缩在空荡荡的小院里，连这点小小的陪伴都拒绝吗？
殷玄的心剧烈地动摇着。
他拼命地在心里为自己寻找理由：
兄长不让接近小白，是怕它来历不明，怕惹上麻烦。
可现在……小白的主人就在这里啊！
是这位虽然深不可测、但出手帮过他、看起来是个“好人”的叶师兄！
叶师兄允许的，这应该……
不算违背兄长的吩咐吧？
他只是……偶尔的，帮叶师兄照顾一下贪玩的小宠物而已。
这不算惹事，对吧？
而且……小白喜欢他。
它那么柔软，那么温暖，它的眼神那么纯净，它的依恋那么真实。
它喜欢他。
在这个人人视他如尘埃的地方，只有小白，是单纯地、不带任何目的地喜欢着他这个凡人。
“纯粹的喜欢”——
这个念头，最终压倒了殷玄心底那沉重的恐惧。
就在叶野似乎要抬手召回小白时，殷玄猛地抬起头，声音带着一种豁出去般的急切和恳求：
“不！叶师兄！方便的！”
“小白……小白它很乖的！我……我只是帮叶师兄照顾它！它想来就来！我一定……一定会好好照顾它！绝对不会让它有事的！真的！”
看着殷玄这幅模样，叶野的眼底掠过一丝极其复杂难辨的情绪，快得让人无法捕捉。
他没有立刻回答，只是静静地看了殷玄几秒，才微微颔首，声音听不出波澜，却给了殷玄最想要的承诺：“只要你不觉得麻烦。”
“太好了！”殷玄忍不住低呼，对着叶野的方向，真心实意地行了一礼，“谢谢叶师兄！”
叶野没再说什么，只是最后警告地看了一眼小白，“去吧。”
殷玄抱着小白，又对叶野感激地点了点头，这才抱着他的“小白”转身，步伐轻快地推开了小院的门。
门扉在他身后轻轻合拢，隔绝了叶野那道愈发深沉的目光。
他站在原地，看着那扇紧闭的院门，听着里面隐约传来少年带着雀跃的、对小兽的低语声。
以及一句，对方似乎是迟疑着对小白说出的：
“小白，你的主人，叶师兄……他真是个好人。”
叶野眼中的紫色幽光一闪而逝，随即归于沉寂的漆黑。
“无垢之体……喜欢种植灵植……”他低声自语，声音消散在风中，“梦缘，你最好……别让我失望。”
…………
接下来的日子，殷玄像照料珍宝般侍弄着院角那块小小的灵田。
按照王师姐给的册子，他仔细地松土、浇水，将不同种类的种子小心翼翼地埋入混合了灵土的坑中。
小白（梦缘）则成了他忠实的监工，整日蹲在田垄边，碧蓝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殷玄的动作，偶尔会用毛茸茸的脑袋蹭蹭他的腿，发出撒娇般的“咪呜”声，仿佛在催促他快些。
然而，随着嫩芽破土而出，并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茁壮成长时，殷玄心中那点小小的成就感，渐渐被一种难以言喻的困惑和隐隐的惊疑所取代。
太快了。
册子上明明写着，这种名为“星露草”的灵植，从发芽到长出三片真叶，至少需要月余。
可在他手里，仅仅过去十天，那嫩绿的叶片已然舒展如翡翠，脉络清晰，甚至在清晨的露珠下流转着微弱的灵光。
另一种“赤阳花”，本该在幼苗期畏寒畏涝，可它非但在一次意外的夜雨后安然无恙，反而茎秆愈发粗壮，隐隐透出一丝灼热的气息。
这……好得有些诡异了。
殷玄蹲在田边，轻轻拂过星露草饱满的叶片，眉头微蹙。
他反复回忆自己的举动——
除了按照册子上的步骤，每日浇水、间或松松土，他什么也没做。
他甚至没有像册子上建议的那样，尝试去“感应”植物——那对他这个凡人来说无异于天方夜谭，只是笨拙而专注地执行着文字描述的动作。
就算他天赋异禀，对草木亲和力再高，可这些毕竟不是他曾经种过的凡草，理论上不可能达到这种程度。
一丝模糊的念头划过脑海：
难道……是我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就像……就像兄长那样惊人的灵根？
但这个念头随即被他自己否定——
测灵石那死寂的冰冷，是无可辩驳的证据。
他只是一个凡人。
小白却将这异常的生长尽收眼底，碧蓝的兽瞳深处闪烁着难以抑制的兴奋！
它对灵植的感知远超凡人，它清晰地“看”到，那些幼嫩的植株在殷玄指尖触碰的瞬间，仿佛被注入了无形的活力，周遭稀薄的灵气都似乎更欢快地涌向它们！
这绝非普通的种植技巧所能解释！
它按捺住心中的狂喜，深深地看了依旧困惑不解的殷玄一眼，趁着殷玄转身去厨房准备晚饭的空档，小小的身影化作一道模糊的白光，悄无声息地溜出了小院，直奔叶野的居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