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海桥事件过去整一个月，京城的暑气渐渐褪成初秋的凉。这天傍晚我刚在天枢司写完文气监测报告，窗台上的铜铃突然 “叮铃” 响 —— 不是 “平安”（谛听犬）日常蹭到的动静，是铃身自发的震颤，铃口泛着淡淡的灰光，这是它感知到强邪气时才有的反应。
“汪！”“平安” 从窝里跳出来，红毛竖得笔直，鼻子对着门外狂嗅，爪子扒着我的裤腿往门口拽。
对讲机恰在这时炸开，是赵莽的声音，带着嘈杂的人声和锅碗碰撞的脆响：“平安！快到东直门簋街来！这儿邪乎得很，至少二十个食客突然晕倒，醒了跟丢了魂似的，嘴里还念叨‘饿…… 要吃’，拘灵司的谛听犬小队全不敢往前凑！”
我抓起桃木锁和文心尺，把 “平安” 塞进怀里往楼下冲。沈青梧的车已经在局门口等着，副驾上放着刚调的簋街档案，她一边拧方向盘一边递过来：“老档案记着，簋街这地界儿，清朝时是东直门的‘鬼市’，后来改建成食街，但地下埋着不少老坟 —— 三年前也出过类似的事，有个烧烤摊老板半夜收摊，看见黑影往锅里扔‘香’，第二天吃了他家烧烤的人全说‘没滋味，还想吃’。”
车往簋街开时，“平安” 在我怀里一直对着车窗叫。我翻档案里的现场照片，三年前那个烧烤摊的灶台照片里，灶眼旁有个小小的铜簋，簋沿刻着的纹路 —— 和我在清华园见过的文渊阁 “食气符”，竟有几分相似，只是纹路更扭曲，像被水泡过的墨痕。
到簋街时，暮色已经沉了。平日里满是烟火气的食街，此刻被一层灰雾裹着，路灯的光穿不透雾气，只能在半空晕出惨白的光斑。街边的食客要么挤在警戒线外探头，要么蹲在路边呕吐，救护车的鸣笛声此起彼伏，医护人员抬着担架跑过，担架上的人双目紧闭，嘴角却还挂着诡异的笑，嘴里反复念叨：“香…… 还要吃……”
“张司长！” 镇魂司的外勤队员跑过来，手里攥着个证物袋，里面装着半根燃剩的香，香灰是黑的，还沾着点暗红色的粉末，“这是在那家‘老北京炙子烤肉’后厨找到的，烧的时候有股甜香，闻着让人发饿，我们队员闻了两口，就开始头晕想找东西吃！”
我刚接过证物袋，“平安” 突然从怀里跳下来，对着袋子狂吠，爪子扒着袋口，像是想把香挠碎。我拿出文心尺凑近，银尺上的 “测脉纹” 瞬间亮了，不是之前的淡蓝或深红，是浑浊的暗黄色，顺着尺身游走，像条沾了油的小蛇，还带着股油腻的腥气 —— 和当年在清华园荷池底闻到的 “水丝引” 腥味不同，这股味道里混着食物的焦香，闻久了让人胃里发空。
“是‘食魂香’。” 沈青梧凑过来，脸色凝重，“我在文渊阁壬字库的残卷里见过记载，‘食魂香’以死人骨粉混合松烟墨制成，点燃后能引诱人的‘食欲文气’，吸多了会让人变成只知进食的行尸走肉，最后被吸光文心而死 —— 三年前的事，恐怕就是有人在试香。”
我顺着队员指的方向往 “老北京炙子烤肉” 走，还没到店门口，就闻到股浓烈的甜香，比证物袋里的味道重十倍。店门半开着，里面黑漆漆的，柜台后的收银机摔在地上，零钱撒了一地，后厨的方向传来 “滋滋” 的声响，像是有人在烤肉。
“平安” 突然对着店门低吼，尾巴夹得紧紧的，耳朵贴在背上 —— 这是它遇到极强邪气时的样子。我握紧桃木锁，刚要推门，门却自己 “吱呀” 一声开了，一股更浓的甜香涌出来，带着股焦糊味，还有…… 细微的咀嚼声。
店里的桌椅东倒西歪，地上躺着两个服务员，双目圆睁，嘴角沾着黑灰，已经没了呼吸。后厨的门虚掩着，“滋滋” 声和咀嚼声就是从里面传出来的。我示意队员们在外守着，自己带着 “平安” 和沈青梧悄悄摸过去。
推开门的瞬间，我胃里一阵翻腾 —— 后厨的灶台上，一个穿着黑色衣服的人正蹲在那里，手里拿着串 “烤肉”，可那 “肉” 的颜色不对，泛着诡异的青紫色，旁边的铁盆里，还泡着几根没穿串的 “肉条”，上面缠着黑色的丝线，和 “食魂香” 的香灰颜色一模一样。
“是你。” 我认出那人的背影，是王怀安的徒弟，李默 —— 当年在清华园松筠书库，他跟着王怀安偷过古籍，后来一直没抓到。
李默慢慢转过身，脸上沾着黑灰，嘴角挂着血丝，眼神空洞，手里还在不停嚼着 “烤肉”：“香…… 好吃…… 张司长，你也来一串？”
他手里的 “烤肉” 上，缠着的黑色丝线突然动了，朝着我的方向飘来。“平安” 立刻扑上去，嘴里喷出淡白色的醒神雾，雾碰到丝线，丝线瞬间蜷缩起来，像被冻住的面条。李默却像是没看见，依旧举着 “烤肉” 往前走：“吃吧…… 吃了就不饿了…… 文渊阁的大人说，吃够了文心，就能变厉害……”
“文渊阁的大人？” 我心里一沉，“那们大人是谁？你们还藏着多少‘食魂香’？”
李默突然笑了，笑得嘴角咧到耳根，露出沾着血丝的牙齿：“大人在…… 在‘老地方’等着…… 香还有很多…… 整条街的灶台里都有…… 今晚，所有人都要吃…… 都要变成‘食魂奴’……”
话音刚落，他突然把手里的 “烤肉” 往地上一摔，从怀里掏出个黑色的陶罐，猛地砸在灶台上 —— 陶罐碎了，里面的黑色粉末撒了一地，接触到灶台的火星，瞬间燃起幽蓝色的火焰，甜香的味道突然变得刺鼻，后厨的窗户玻璃 “咔嚓” 一声裂开，外面传来食客的尖叫：“好饿！我要吃东西！”
“不好！” 沈青梧大喊，“他把‘食魂香’的母粉点燃了，会顺着油烟飘满整条街！”
我立刻拿出松烟墨，往灶台上撒了一把 —— 墨粉刚碰到幽蓝色的火焰，就被瞬间吸进去，火焰的颜色更蓝了，“平安” 对着火焰狂吠，爪子扒着灶台，像是想把火扑灭。李默却在火焰里慢慢变了样子，他的皮肤开始泛青，身上冒出黑色的丝线，像 “食魂香” 的香灰凝结而成，整个人变得像个被丝线缠满的木偶。
“张司长，你看他的脖子！” 沈青梧指着李默的脖子，那里有个黑色的铜簋吊坠，吊坠上刻着的符咒 —— 和文渊阁 “食气符” 完全一样，只是多了个 “奴” 字，“他被‘食魂符’控制了，变成了‘香奴’！”
李默突然朝着我扑来，速度极快，手指上的丝线像针一样扎过来。我侧身躲开，用文心尺对着他的胸口 —— 淡蓝色的文气顺着尺身涌出，缠住了他的手臂，可丝线却在吸收文气，很快就把淡蓝色的光染成了暗黄色。
“普通文气没用！” 沈青梧急了，“得用‘厌胜木’的气息！我车里有之前从清华园老槐树上砍的枝桠，能克‘食魂符’！”
我让 “平安” 缠住李默，自己往店外跑。刚到门口，就看见街边的食客们像疯了一样往餐馆里冲，有的甚至在抢路边摊贩的食物，嘴里还喊着 “饿…… 要吃”，镇魂司的队员们拦都拦不住。远处的烧烤摊冒起黑烟，烟里裹着黑色的丝线，飘向人群 —— 整条街的 “食魂香”，都被点燃了。
“平安” 的叫声突然变得凄厉，我回头一看，李默已经挣脱了它的纠缠，身上的丝线更密了，像个黑色的球，正朝着人群的方向滚去。我心里一紧，要是让他碰到人群，后果不堪设想。
就在这时，赵莽带着拘灵司的谛听犬小队赶来了。“平安” 看到同伴，立刻叫了两声，谛听犬们纷纷扑上去，对着李默喷出醒神雾。赵莽则抽出腰间的镇魂鞭，鞭梢缠着厌胜木的枝桠，对着李默的脖子甩过去 —— 鞭子缠住了铜簋吊坠，赵莽用力一扯，吊坠 “啪” 的一声碎了，李默身上的丝线瞬间失去了光泽，他 “扑通” 一声倒在地上，晕了过去。
“快！把厌胜木枝桠掰成段，扔进每个餐馆的灶台！” 我对着队员们喊，“厌胜木能压制‘食魂香’，再给食客们喂槐树叶水，醒神！”
队员们立刻行动起来，有的往灶台里扔厌胜木枝桠，有的给食客喂槐树叶水。我拿着文心尺，沿着街边走，每碰到冒黑烟的灶台，就往里面注入文气，厌胜木枝桠碰到文气，立刻燃起淡绿色的火焰，黑烟遇到绿火，很快就变成了白色的水汽，甜香的味道也渐渐散了。
“张司长，你看这个！” 外勤队员从李默的口袋里掏出个本子，里面画满了铜簋的图案，还有一行字：“九月初九，东直门内，万魂食宴，文气归渊。”
我握紧本子，心里沉了下去 —— 今天是八月十五，离九月初九还有二十四天。文渊阁的人，果然没打算停手，他们想在九月初九，用 “食魂香” 举办一场 “万魂食宴”，吸光整条街的文心。
“平安” 突然对着街尾的方向叫起来，我顺着它的目光看去，街尾的雾气里，有个黑色的影子一闪而过，手里好像拿着个铜簋，很快就消失在胡同里。我刚要追，沈青梧拉住我：“别追了，先处理现场，那影子恐怕是故意引你过去的。”
我看着影子消失的方向，心里满是疑惑 —— 李默口中的大人到底是谁？他们的 “万魂食宴”，到底要怎么举办？
街面上的 “食魂香” 渐渐被压制，食客们也慢慢恢复了正常，只是脸色苍白，对刚才的事毫无记忆。医护人员把晕倒的人抬上救护车，赵莽则让人把李默押回执律堂审讯。
我站在 “老北京炙子烤肉” 的门口，看着地上的黑色香灰，还有那个碎掉的铜簋吊坠，突然想起档案里三年前的照片 —— 那个烧烤摊的灶台上，也有个一模一样的铜簋。
“沈青梧，查一下三年前那个烧烤摊老板的下落。” 我对着对讲机说，“还有，从今天起，簋街 24 小时值守，每个餐馆的灶台都要检查，防止还有‘食魂香’的粉末。”
“收到。” 沈青梧的声音带着疲惫，“执律堂那边已经开始审李默了，有消息我立刻告诉你。”
夜色渐深，簋街的路灯重新亮了起来，雾气散了，可空气里还残留着淡淡的甜香，让人心里发慌。“平安” 蹭了蹭我的腿，尾巴耷拉着，像是也感觉到了不安。
我低头摸了摸它的头，手里的本子还在发烫，那行 “九月初九，东直门内，万魂食宴” 的字，像根针一样扎在我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