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安,一路走来,你比我们想象得还要好,张九锁前辈,苏三醒先生,他们对你的期望,很大,大到能压垮许多人,但是你处理得非常好。”
沈青梧望着我手中紧握的金色徽章,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茶杯边缘,眼底的笑意像浸了温茶的糖,慢慢化开。“第一次见你时,你才到我腰那么高,躲在张九锁前辈身后,攥着他的衣角,害怕得发抖—— 现在倒好,不仅能独当一面破了文渊阁的局,还敢接下天枢司的担子,九锁要是泉下有知,该多高兴。”
我愣了愣,原来她早就认识小时候的我。记忆突然翻涌,那年老头子带我走得灵异时,走廊里的铜铃响得厉害,我怕得往老头子身后缩,就是一个穿着青色旗袍的姐姐蹲下来,给我塞了颗桂花糖,说 “别怕,这里的灯都是护着人的”—— 原来那个姐姐,就是沈青梧。
“那时候你手里还攥着半块没吃完的米糕,” 沈青梧笑着回忆,“九锁跟我说,‘这孩子心细,能看见墨魂池里的文心光’,我当时还不信,直到后来你在丙字库大声喊着,“我是平安,张平安。是老头子捡来的,是苏爷爷看着长大的,我身上有他们的魂,有灵异局的气。”
“再后来,你在市三中,解决一系列 ’刘崇文‘残留的子丝,再后来,你在墨魂池,用桃木锁护住了三个被邪气缠上的学生,我才知道张前辈没说错。”
她起身走到书柜前,取下一个紫檀木盒子,打开时,里面铺着深蓝色的绒布,放着两柄小小的银尺 —— 尺身上刻着细密的纹路,是天枢司特有的 “测脉纹”。“这是苏三醒先生生前留给你的。” 沈青梧的声音软了些,“他知道你要走天枢司的路,特意请人打造了这对‘文心尺’,说‘平安这孩子,能从字里行间看出邪术的破绽,这对尺子能帮他测准线索的脉络’。”
我接过银尺,指尖触到尺身的温度,像是苏爷爷还在身边。想起他在金边《论语》里写的批注,想起他说 “邪祟怕的不是书,是读书人的骨头”,原来他早就和老头子一样,在为我的路做准备。
“张九锁前辈和苏三醒先生,这辈子都在等一个能守住‘文心脉络’的人。” 沈青梧关上盒子,眼神里满是郑重,“你来到灵异局后,张前辈守着清华园的墨魂池,一边补锁魂褂,一边教你看《镇邪策》、辨邪符。一边派你出去历练,一边又怕你太早接触纷争,丢了‘心软’的底色 —— 天枢司需要的不是只会分析邪术的机器,是心里装着人的‘脉络者’。”
她指着我怀里的学长笔记本,“你看,你在整理线索时,会把学长的话一条条记下来,会在找到母丝时先想着救学生,会因为没能护住学长而内疚 —— 这些‘软’,恰恰是天枢司最缺的。三醒先生常说,‘文心是活的,线索也是活的,只有懂人心,才能懂邪术的脉络’,你身上的这点‘软’,就是九锁和三醒最看重的。”
我摩挲着笔记本的封面,上面的墨痕已经淡了,却像是刻在我心里。原来老头子教我 “针脚要跟着布纹走”,不只是教我补衣服,是教我跟着人心的纹路找线索;苏爷爷让我读 “君子不忧不惧”,不只是教我做人,是教我守住心里的正,才能看清邪术的歪。
“其实张前辈走后,局里就有人提议让你接任。” 沈青梧的声音带着感慨,“林奶奶却不同意,说‘平安还小,得让他自己走一遍路,知道为什么要守’。现在你走过来了 —— 从墨魂池的慌乱,到古籍轩的坚定,再到冷泉胡同的不放弃,你终于明白了‘守护’不是一句空话,是要带着学长的心意、带着书里的文心,一步步走出来的。”
“在这一点上,张前辈的意见其实跟林奶奶是一致的,对了,林奶奶你已经见过面了——老图书馆,她是天枢司上一任司长。” 沈青梧一脸笑意。
我恍然大悟,老头子是上上任司长,在他回归后,天枢司由老头子暂任,林奶奶退休后就去了清华园的老图书馆。
她从抽屉里拿出一份泛黄的文件,是天枢司的任职令,上面的 “司长” 一栏还是空白,旁边有一个签名 —— 是老头子的,字迹苍劲。“这是张前辈三年前就签好的,说‘等平安愿意接,再把名字填上’。”
我接过任职令,指尖落在空白处,突然想起学长最后扔给我钢笔时的眼神,想起奶奶擦铜扣时的专注,想起天枢司办公室里研究员们专注的脸。原来我从来不是一个人在走,老头子和苏爷爷的期待,学长的守护,奶奶的指点,还有灵异局所有人的支持,都在陪着我,让我从那个躲在老头子身后的小孩,慢慢长出能遮风挡雨的翅膀。
“青梧姐,我明白了。” 我拿起钢笔,在任职令的空白处,一笔一划写下 “张平安” 三个字,笔尖的墨落在纸上,不偏不倚,像是早就练过无数次 —— 其实在跟着老头子记《镇邪策》的那些年,在帮学长整理线索的那些日子,我早就在用自己的方式,练习 “写好” 这三个字。
沈青梧看着任职令上的名字,眼眶有些发红,却笑着拍了拍我的肩膀:“好,好啊。张前辈和苏先生的心愿,终于了了。从今天起,你就是天枢司的司长,以后灵异局的‘脉络’,就要靠你掌着了。”
我把任职令和那对 “文心尺” 放进怀里,怀里还有老头子的针线包、学长的笔记本,还有那枚金色的天枢司司长徽章。这些东西叠在一起,不重,却让我觉得心里格外踏实 —— 这是我羽翼下的重量,是我要守护的责任,也是老头子和苏爷爷,用一辈子的期待,为我铺好的正道。
走出沈青梧的办公室时,晚风带着初秋的凉意,吹得走廊里的铜铃轻轻作响。露台的栏杆上挂着几盏走马灯,灯面上画着 “驱邪护正” 的图案,灯光透过薄纸,在地面投下细碎的暖光 —— 这是灵异局特有的 “镇魂灯”,据说每盏灯里都藏着历代成员留下的一缕正气,光影落在地面,像一条铺展开的路。
天枢司的方向传来轻轻的讨论声,研究员们还在分析文渊阁的残余线索;拘灵司的竹笛声断断续续,像是在和檐角的灰猫对话;执律堂的督查站在门口,看见我怀里的徽章,朝我点了点头,眼神里满是认可。
我抱着《司典》和学长的笔记本,走在回清华园的路上。梧桐叶落在肩上,像是学长在轻轻拍我。
我知道,以后的路,我不再是一个人 —— 身后有灵异局的四司做支撑,身边有青梧和林奶奶的指点,手里有桃木锁和《司典》,我能像老头子、像苏爷爷、像学长一样,成为一个合格的 “守正者”。
我知道,从今天起,我的路不再只是清华园的梧桐道,不再只是古籍里的线索,而是整个灵异局的 “脉络”,是无数人心里的 “文心”。我会带着老头子的针线包,记住 “针脚要牢”;带着苏爷爷的 “文心尺”,测准线索的脉络;带着学长的笔记本,守住心里的软 —— 就像他们期待的那样,做一个 “懂人心、守文心” 的天枢司司长。
回到清华园,我把任职令放在老图书馆的柜台上,旁边摆着金边《论语》和《京师松筠书库志》。阳光透过彩色玻璃照进来,落在任职令上,老头子的签名泛着淡淡的光,像是在说 “做得好,平安”。
奶奶走过来,把那枚 “松筠” 铜扣放在任职令旁边:“以后啊,这铜扣就跟着你,松筠书库的脉络,天枢司的脉络,都是你的责任了。”
我点点头,翻开学长的笔记本,在最后一页写下:“承九锁师父之教,继三醒先生之愿,任天枢司司长。此后以文心尺测脉络,以针线包守初心,以学长之笔记为引,护人间文气,镇天下邪祟。羽翼已成,正道不孤。”
写完后,我把那对 “文心尺” 夹在笔记本里,银尺的光和书页里的光斑交相辉映。晚风拂过老图书馆的窗户,书页轻轻响,像是老头子在念 “针脚要跟着布纹走”,像是苏爷爷在说 “君子不忧不惧”,像是学长在笑 “学弟,这条线索我记下来了”。
林奶奶坐在藤椅上,手里擦着那枚 “松筠” 铜扣,看了看我,笑着说:“那孩子的心意,书都收到了。”
我想了想,坐在林奶奶身边,又掏出学长的笔记本,翻开最后一页,写下:“文渊阁‘三刘崇文’局破:清末魂体残片灭,其侄落网,伪身份揭穿。学长以己为饵,留线索破局,其心与文心共存,无憾。”
写完后,我把那枚荣誉探员徽章夹在里面,旁边是学长的梧桐叶书签。晚风拂过老馆的窗户,书页轻轻响,像是学长在说 “学弟,你终于释然啦”。
林奶奶在旁边欣慰而慈祥地笑了。
我知道,这不是结束,是真正的开始。天枢司的灯,会永远为守护文心的人亮着,而我,会带着所有人的期待,把这盏灯,守得更稳,更亮。
我知道,以后想起学长,心里还是会疼,但那疼里,多了些温暖的力量。他不是我的负担,不是我的内疚,而是我走正道时,永远亮着的灯 —— 像《论语正义》里的光斑,像镇魂司的暖灯,像清华园的每一缕墨香,提醒我:守护不是一个人的事,那些离开的人,会变成光,陪着我们继续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