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经过深思熟虑,麦克斯向梅比乌斯发出了一个简短的会面邀请,地点依旧选在了相对开放,且不易被窃听的花园。
令他有些意外的是,梅比乌斯几乎没有犹豫就答应了。
午后,阳光透过穹顶,柔和地洒在花园里。
梅比乌斯穿着一身便于活动的白色研究服(虽然袖口沾着不明污渍),提前到了。
她正漫不经心地用手指拨弄着一株看起来异常鲜艳、仿佛经过基因改造的花朵,蛇一样的竖瞳中闪烁着等待实验开始般的兴趣。
麦克斯到来时,看到她这副样子,心中更加警惕。
“梅比乌斯博士。”
他平静地打招呼。
“嗯哼~?”
梅比乌斯转过身,慵懒地靠在花坛边,“终于决定要和我进行‘深入交流’了吗,神秘的观察员先生?是终于想通,愿意提供一点‘样本’,还是来下达最后通牒的??”
她的语气,带着惯常的玩味和试探。
麦克斯没有理会她的调侃,开门见山:
“我思考了很久,关于你提出的‘马库修姆物质’研究提案。”
“哦?”
梅比乌斯的兴趣明显提了起来,身体微微前倾。
“我理解你对未知的探索欲,博士。追求知识的边界本身并无过错。”
麦克斯先给予了有限的认可,随即话锋一转,语气变得极其严肃,“但有些知识,其背后隐藏的危险,远超其价值。贸然触碰,释放出的可能不是希望,而是…无法控制的灾厄。”
他注视着梅比乌斯的眼睛,尝试将警告中的核心精神,用她能理解的方式传递出去:
“在我的…旅行中,我见过一个高度发达的文明。他们的科技水平或许不亚于你,甚至更高。但他们将所有的智慧都投入到一项事业中—
亵渎生命本身,扭曲造物的法则,只为制造出极致的、只为破坏而生的生物兵器。”
他缓缓描述,声音低沉而充满警示意味:
“他们将不同的生命体强行融合,剥夺其意识,放大其痛苦,制造出没有理智、没有恐惧、只知毁灭的怪物…
他们称之为‘超兽(Super beast)’。
最终,他们释放出的怪物,不仅毁灭了敌人,也反过来吞噬了他们自己。”
“他们并非缺乏智慧,恰恰相反,他们是过于聪明,却彻底迷失在了对‘力量’和‘掌控’的扭曲追求中。”
麦克斯总结道,引用了艾斯前辈的原话精髓。
“‘警惕那些将智慧用于亵渎生命、扭曲造物法则的存在。其危害,有时远胜于单纯强大的野蛮之力。”
他说完,花园中陷入了一片寂静。
梅比乌斯脸上的玩味笑容消失了。
她没有立刻反驳或嘲讽,而是微微眯起了眼睛,手指无意识地敲打着花坛边缘,似乎在认真咀嚼麦克斯的话。
她那高速运转的大脑中,或许正在模拟着那种“超兽”的制造过程,评估着其技术可行性与…
危险性。
她沉默的时间,比预想的要长。
最终,她抬起眼,看向麦克斯,眼神变得有些复杂,混合着一丝不屑,但更多的是一种…
被打扰了兴致的烦躁和某种程度上的…
听进去了的迹象。
“所以…”
她拖长了语调,“你是来告诉我,玩火会自焚?还是说…你想扮演我的道德导师,警告我不要变成那种…‘亚波人’?”
她准确地说出了麦克斯暗示的文明名称,其洞察力再次让麦克斯心惊。
尽管,麦克斯并未提及。
“我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博士。”
麦克斯平静回应,“智慧是工具,而工具需要指引。失去了对生命的敬畏和对底线的坚守,再强大的智慧,也只会导向毁灭。
我不希望看到你,或者逐火之蛾,走上那条路。”
“呵…”
梅比乌斯发出意味不明的低笑,“敬畏?底线?真是…冠冕堂皇又无趣的约束。”
就在她似乎准备继续反驳,气氛再次变得紧张时—
“哎呀呀~?这里的学术讨论气氛好像有点严肃呢?”
爱莉希雅,那永远轻快的声音恰到好处地插了进来。
她不知从哪里冒出来,手里还拿着一小篮刚摘的新鲜水果。
她笑眯眯地走到两人中间,仿佛没感觉到那无形的交锋,将水果篮递向梅比乌斯:
“梅比乌斯博士~尝尝这个?最新培育的品种哦?据说吃了能让人心情变好~虽然可能对科研灵感没什么帮助啦!?”
“爱莉希雅...”
梅比乌斯瞥了一眼水果,没接,但紧绷的气氛,似乎被爱莉希雅这打岔缓和了一丝。
爱莉希雅又看向麦克斯,眨了眨眼:
“还有马夫蒂先生也是~不要总是说些吓人的故事嘛~
梅比乌斯博士可是我们重要的天才,她当然知道什么事情该做,什么事情不该做啦~
对吧,博士??”
她的话像是在打圆场,却又巧妙地捧了梅比乌斯一下,同时再次强调了“该与不该”的界限。
梅比乌斯轻哼了一声,似乎对爱莉希雅的介入有些不爽,但又懒得反驳。
她再次看向麦克斯,眼神恢复了那种慵懒而危险的探究感:
“好吧好吧…‘宇宙警察’先生,你的警告我收到了。”
她用了这个词,带着明显的讽刺,“不得不说,你描述的那个文明…虽然愚蠢,但他们的一些‘创意’…倒是挺有‘启发性’的。”
这话让麦克斯的心,又提了一下。
但她随即摆了摆手,像是失去了继续谈话的兴趣:
“放心吧,至少在彻底解开你这个‘最大的谜题’之前,我对那些容易玩火自焚的小把戏…兴趣暂时没那么大。”
这算是…
一个暂时的承诺?
还是缓兵之计?
说完,她没再看两人,转身摆弄着那株奇怪的花去了,嘴里低声嘟囔着,仿佛在思考什么新的、可能同样危险的课题:
“不过…超兽么…强制生命融合…痛苦能量驱动…
听起来效率很低啊…应该有更优化的方案才对…”
麦克斯和爱莉希雅,对视了一眼。
爱莉希雅悄悄,对麦克斯比了一个“暂时搞定”的手势,虽然眼神示意“仍需高度警惕”。
这场危险的谈话,暂时以一种不确定的方式告一段落。
警告似乎起了作用,但也可能点燃了另一根更危险的导火索。
与梅比乌斯的交流,果然如同在深渊上走钢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