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里屋敷,华美的宴会厅已化为修罗场。
烛火摇曳,将搏杀的身影扭曲投于屏风之上,宛若皮影戏中狰狞的鬼魅。空气中甜腻的酒香与樱饼气息尚未散尽,却被浓重的铁锈味与臭氧的灼热感粗暴地撕裂。
“保护九条大人!”
一名忠心耿耿的旗本武将嘶吼着,挥动太刀试图阻拦你那道如死神般降临的黑色身影。
他的勇气可嘉,但动作在你眼中慢得如同凝滞。
【神陨】甚至未曾完全出鞘。
你的身影只是一错,刀鞘的末端如同毒蝎的尾刺,精准无比地撞在武将的喉结上。
“喀啦——”
令人牙酸的骨裂声轻微响起。
那武将的怒吼戛然而止,眼球猛地凸出,布满血丝,带着难以置信的惊愕与痛苦,直挺挺地向后倒去,再无声息。
干净利落,毫无冗余。
你的脚步甚至未曾有丝毫迟滞,你的目标始终只有一个——
被众多惊慌失措的官僚与武士层层护在后方,脸色惨白如纸的九条孝行。
“逆贼!受死!”
又有两名武士一左一右扑来,刀光凌厉,配合默契。
你终于拔刀。
【神陨】出鞘的瞬间,并无惊天动地的嗡鸣,只有一声极其轻微、仿佛幽谷寒冰碎裂的清音;刀身暗沉,却流转着一层仿佛能吞噬光线的诡异幽芒。
你没有使用任何花哨的剑技,只是最简单、最基础的斩击——斜切,上撩。
“铛!嗤——”
第一刀精准地斩断左侧武士的刀身,断口平滑如镜;第二刀顺势而上,自右侧武士的胸腹间掠过,带出一蓬滚烫的血雾。
两人几乎同时倒地,一个握着断刀愕然失色,一个捂着巨大的创口发出嗬嗬的漏气声。
你的刀法已臻化境,摒弃了一切华丽,回归最原始的杀戮效率。
每一分力量都用在最需要的地方,每一次移动都为了最短距离接近目标。
这根本不是比试,而是清除。
与此同时,阴影之中,终末番的忍者们如同无声的潮水般涌出。
他们并非与你并肩作战,而是执行着另一项冷酷的任务——清场。
他们的目标是那些试图趁乱逃窜、或躲藏在角落瑟瑟发抖的腐败官僚。
这些平日里作威作福的大人物们,此刻丑态百出,有的跪地求饶,有的试图用金钱买命,有的则尖叫着指责他人。
终末番的忍者对此毫无反应。
苦无精准地没入后心,手里剑划开喉管,甚至直接用忍刀进行无声的处决。
他们的动作和你一样高效、冷漠,如同在进行一场早已排练好的仪式。
惨叫声、求饶声、倒地声、利刃入肉声……与依旧在庭院中幽幽回荡的神乐铃声形成了诡异至极的合奏。
这是一场精心策划的灭绝。
九条孝行在亲信的拼死护卫下,踉跄着向主屋后退去,他的脸上早已失去了平日里的威严与算计,只剩下最原始的恐惧。
“拦住他!快拦住他!赏十万摩拉!不,一百万摩拉!”
他的声音尖利得破音。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又有几名武士红着眼冲上来。
你终于动了真格。
【神陨】刀身上的幽光骤然暴涨,细微的紫色雷弧开始缠绕跳跃,发出饥渴的嘶鸣。
你不再保留,身影化作一道撕裂空间的黑色闪电。
刀光过处,雷暴炸响!
冲上来的武士们如同被无形的巨锤击中,浑身焦黑地倒飞出去,撞塌了精美的屏风,撞碎了珍贵的瓷器。
你踏着焦痕与鲜血,一步步逼近被亲信拼死护在身后的九条孝行。
每前进一步,你周身的气势便攀升一分,那源自血脉契约的、冰冷狂暴的力量不再压抑,如同实质般压迫着整个空间。
就在他即将锁定最终目标时,一声暴喝从侧翼传来!
“住手!休伤我父!”
只见九条政仁手持太刀,猛地从一根廊柱后冲出,拦在了你与九条孝行之间。
他甲胄沾染血污,呼吸急促,眼神中充满了挣扎、痛苦,却依旧带着一丝不容后退的决绝。
他并非为父亲的罪行辩护,而是身为人子,无法眼睁睁看着父亲被当场格杀。
几乎是同时,另一个方向传来一声惊呼。
“千里!”
九条镰治拉着柊千里的手,正试图将她护送到更安全的角落,却恰好被逼退的战场所阻隔,暴露在了你的视线之下。
柊千里脸色苍白,眼中虽有恐惧,却并未失去理智,她紧紧握着镰治的手,另一只手下意识地按在腰间——那里或许藏着一把用于自卫的短刀。
刹那间,三位身份特殊、却与九条孝行并非同心同德的年轻人,以不同的姿态,拦在了化身为“雷霆死神”的你面前。
你的动作没有丝毫停滞。
面对九条政仁拼尽全力的斩击,【神陨】只是以一个精妙到毫巅的角度向上轻轻一撩。
“铮——!”
一声清脆的震响!
九条政仁只觉得一股无法抗拒的巨力从刀柄传来,虎口瞬间崩裂,鲜血淋漓,太刀脱手飞出,旋转着深深钉入天花板。
他本人更是被这股力量带得踉跄后退,重重摔倒在地,满眼震惊与不甘。
你甚至没有多看他一眼。
你的目光如电,扫过紧紧相依的九条镰治与柊千里。
那一瞬间,你看到了镰治眼中超越恐惧的保护欲,看到了柊千里眼中虽显脆弱却未曾熄灭的正义之火,更看到了他们紧紧交握的双手所代表的、与旧秩序截然不同的未来。
【神陨】的刀尖原本吞吐的致命雷光,在触及这两人前方尺许时,骤然消散。
你的身影如同鬼魅般从他们身边一掠而过,带起的劲风吹动了柊千里的发梢和镰治的衣襟。
一个冰冷、沙哑,却清晰无比的声音,仿佛直接传入他们耳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审判与…一丝极淡的、难以察觉的余地:
“九条政仁,你的战场不在这里。带你的人,去该去的地方收拾残局。”
“九条镰治,柊千里……若你二人心中尚存‘道义’,而非一己私利,便用你们的方式,去守护你们所珍视的稻妻。”
话音未落,你的身影已越过他们,重新锁定了那个因儿子被打倒而彻底陷入绝望的九条孝行。
“九条孝行。”
你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穿透了所有的嘈杂,如同丧钟敲响在九条孝行的心头:
“垄断言路,欺瞒将军,构陷忠良,苛待百姓,荼毒稻妻……你的罪,罄竹难书。”
“今日,以雷霆威光,净此污秽。”
九条孝行退无可退,背抵着冰冷的墙壁,绝望地嘶吼:
“你不能杀我!我是天领奉行!我对将军忠心耿耿!你这是在叛逆!将军不会放过你的!!”
“将军的意志,早已被你的谎言蒙蔽。”
你举起了【神陨】,雷光在刀尖汇聚,发出令人心悸的咆哮:
“我的刀,即是她的意志,为她斩断迷惘!”
没有再多一言。
刀光落下。
并非惊天动地的巨响,而是一声极其凝聚、仿佛将空间都劈开的锐鸣。
九条孝行脸上的恐惧瞬间凝固,一道细密的血线自他额头浮现,笔直向下延伸。
他张了张嘴,似乎还想说什么,却最终什么声音也没能发出。身体缓缓向两边分开,重重倒地。
天领奉行的主宰,稻妻腐朽秩序的化身,于此落幕。
你站在原地,【神陨】上的雷光缓缓隐去,刀身依旧光洁如新,不染滴血。
你微微喘息着,并非因为疲惫,而是体内那狂暴力量宣泄后的短暂空虚,以及……一种难以言喻的、巨大的空虚感。
庭院中的神乐舞不知何时早已停止。
终末番的忍者们如同出现时一样,悄无声息地退去,带走了所有尸体,只留下满地的狼藉与血腥,证明着方才发生的一切。
杀戮已毕。
你缓缓收刀入鞘,发出“咔”的一声轻响,在死寂的厅堂中格外清晰。
你目光扫过全场,看到九条政仁在侍从搀扶下挣扎站起,眼神复杂地望着父亲的尸体,最终咬牙转身,开始喝令残余的、不知所措的护卫们维持秩序,救助伤者,而非复仇。
你也看到,在角落,九条镰治紧紧拥抱着惊魂未定的柊千里,两人如同在暴风雨中相互依偎的幼苗,虽脆弱,却孕育着新的希望。
你收回目光,心中并无波澜。
你的审判已经结束——刀下无冤魂。
你抬起头,目光仿佛穿透了屋宇,望向了那座高悬于稻妻城顶端的天守阁。
最后的障碍已经清除。
接下来,你需要直面那座永恒之城的主人,去完成这场【存护】之路上最终、也是最艰难的——
御前决斗。
神里屋敷的喧嚣与血腥气尚未完全散去,死寂如同冰冷的潮水重新蔓延。
你站在一片狼藉之中,那柄饮血的凶器此刻沉静得仿佛从未出鞘,唯有空气中弥漫的焦糊与铁锈味,证明着方才雷霆般的审判。
你最后看了一眼九条政仁踉跄着指挥残局,看了一眼镰治紧紧护着千里退向安全的角落。
你的使命于此已了。
剩下的路,是独属于你一人的荆棘之途。
你转身,步伐决绝,向着通往天守阁的、早已在心中勾勒过无数遍的方向迈去。
靴子踏过碎裂的瓷片与倾覆的酒液,发出轻微却清晰的声响,在这死寂的大厅里如同送葬的鼓点。
就在你的脚即将迈出厅门,踏入那被雨水洗净、却依旧暗流汹涌的夜色时——
一道身影如同破碎的白蝶,不顾一切地从廊柱的阴影中扑出,从背后猛地紧紧抱住了你!
“不要……不要去!”
声音凄楚,带着剧烈的颤抖和哽咽,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正是神里绫华。
她显然早已到来,或许一直藏身暗处,目睹了方才那血腥而残酷的一切。
此刻的她,早已失去了平日里的端庄与优雅,繁复的和服衣襟被泪水与雨水浸湿,凌乱地贴在身上,冰蓝色的眼眸盈满了巨大的惊恐与绝望,如同即将溺毙之人死死抓住最后的浮木。
她的手臂环在你的腰间,用力到指节泛白,仿佛要将自己嵌入你的脊背,用自己单薄的身躯阻挡你奔赴死亡的脚步。
“佑哥哥……求求你……别去……别离开我……”
她的脸颊紧紧贴在你冰冷染血的背甲上,泪水迅速浸湿了衣料,温热的触感与你身上散发的寒意形成了残酷的对比。
“我已经……我已经失去了父亲,失去了母亲……我不能再失去你了!求求你……为了我……留下来……”
她的哭泣声破碎而压抑,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心口撕裂而出,带着令人心碎的哀恸。
你的身体骤然僵住。
那熟悉的、带着椿花淡香的气息,那绝望的颤抖与温度,像一把最锋利的刃,精准地刺入了你早已被命运锤炼得冷硬如铁的心脏最深处。
你几乎能感受到她心跳的狂乱,感受到那份几乎要将他灼伤的、纯粹而汹涌的情感。
有一瞬间,那冰冷的决意仿佛真的出现了一丝裂痕。
你的手指几不可察地蜷缩了一下,喉结滚动,将所有几乎冲口而出的安抚与解释死死压下。
你不能回头。
你不能让她看到自己此刻的眼神——
那里面不仅有赴死的决绝,更有因她的泪水而翻涌的、几乎要将你吞噬的痛苦与不舍。
你深吸一口气,那气息带着血与火的味道,强行压下胸腔中翻江倒海的情绪。
你的声音出口,是刻意淬炼过的、近乎残忍的平静,甚至比手中的【神陨】更冷:
“放手。绫华。”
“不!我不放!”
绫华抱得更紧,声音里带着罕见的、近乎偏执的倔强:
“我知道你要去做什么!那是送死!绝对不行!兄长他……兄长他一定有别的办法!我们可以一起想办法!求求你……别一个人承担所有……”
“没有别的办法。”
你打断她,声音沉如磐石,一字一句,砸落在绫华的心上:
“这是唯一的路。也是我的路。”
你缓缓地、却又无比坚定地,用手握住了她环在自己腰间、冰冷颤抖的手腕。
你的掌心同样冰冷,带着刚刚握过刀兵的粗糙与寒意。
“守护稻妻,守护神里家,守护……你。这是我选择的【存护】。”
你的声音低沉下去,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仿佛誓言般的重量:
“而有些路,注定只能独行。”
说罢,你用力地、却又带着一种无法言喻的温柔,一根一根地,掰开了她死死攥紧的手指。
这个缓慢而坚决的过程,对于两人而言,都如同凌迟。
绫华的力量无法与你抗衡,最终,她的手无力地滑落。
她踉跄着后退一步,难以置信地望着你决绝的背影,仿佛整个世界都在眼前崩塌。
你依旧没有回头。
你怕一回头,看到她的眼泪,所有的决心都会土崩瓦解。
你最后能给她的,只有一句冰冷的告别,和一句沉重的托付:
“忘记我。好好活下去。”
“连同我的那份…去看一看,我所【存护】的……新的稻妻。”
绫华缓缓地、仿佛用尽了所有勇气般,绕到了你的面前。
泪水依旧在她脸上无声滑落,但她冰蓝色的眼眸中,那极致的绝望与哀恸,此刻却被一种更深沉、更令人心碎的温柔与决绝所取代。
她仰头望着你染血的脸庞和冰冷如石刻的侧脸,声音颤抖,却异常清晰:
“佑哥哥……如果……如果这真的是你选择的道路……如果我的眼泪和哀求,都无法让你回头……”
她深吸一口气,仿佛要将所有的悲伤都压入心底,纤细的手指缓缓抬起,带着无尽的珍视与不舍,轻轻触碰到他胸前那早已被血污和尘泥浸透、甚至破损不堪的衣襟。
“……那么,至少……至少让我为你做这最后一件事。”
她的声音轻得像羽毛,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请让我……为你更衣。”
你猛地一震,低垂的眼睫剧烈地颤抖了一下,终于看向她。
你看到了她眼中那不容错辨的、近乎献祭般的决意。
所有冰冷的拒绝言语,在这一刻彻底凝固在喉间。
绫华没有等你回答。
她只是颤抖着,却异常执着地,开始解开你身上那件承载了太多杀戮与伤痕的、冰冷沉重的甲胄与里衣。
她的动作很慢,很轻,指尖每一次不可避免的触碰,都带着灼人的温度与微颤,仿佛在抚摸一件极易破碎的珍宝。
她小心翼翼地避开那些可能存在的伤口。
尽管她知道,最深的伤口,永远不在身上。
空气中弥漫着血腥、尘埃与她身上淡淡的椿花香气,混合成一种令人窒息的、悲怆的温柔。
破损的衣物被一件件褪下,露出你精悍却布满新旧伤痕的躯体,以及右肩胛胛处那道最为狰狞的、仿佛永远无法愈合的紫黑色疤痕。
绫华的指尖在那疤痕上方微微停顿,泪水再次汹涌而出,但她死死咬住下唇,没有发出一丝抽泣声。
她只是拿起一旁早已备好的、洁净的清水与布巾——或许她早已料到,或许她早已准备好——极其轻柔地、一点一点地,为你拭去身上的血污与尘土。
水流温热,却仿佛烫伤了两人的皮肤。
随后,她取过一套叠得整整齐齐的、素净却坚韧的黑色衣袍——那是她早已悄悄备下的,并非华服,却针脚细密,倾注了无声的祝愿。
她为你穿上内衬,系好衣带,抚平每一处褶皱。每一个动作都缓慢而郑重,仿佛在进行一场无声的仪式。
整个过程,你如同被施了定身咒般,僵立在原地,任由她摆布。
你紧抿着唇,下颌线绷得死紧,唯有剧烈起伏的胸膛和眼中那翻腾不息、几乎要冲破冰封的剧烈痛楚,泄露了你内心何等汹涌的狂潮。
你不敢开口,怕一开口,便是崩溃。
当最后一条衣带被仔细系好,绫华缓缓后退一步。
她凝望着你,此刻的你,褪去了沙场的血腥与狼狈,一身素黑,仿佛回归了那个她最初认识的、沉默而温柔的佑哥哥,却又带着赴死般的决绝与寂寥。
“好了……”
她轻声说道,声音沙哑,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平静。
她最后伸出手,指尖轻轻拂过你胸前衣袍上并不存在的灰尘,仿佛要将你最后的模样刻入灵魂深处。
“现在……去吧。”
她抬起头,泪水依旧在流,唇角却努力弯起一个极其苍白、却无比温柔的弧度。
“去完成你的【存护】吧,佑哥哥。”
“我会……我会好好看着的。”
这句话,抽干了她所有的力气,也给予了你最后、也是最沉重的决绝。
你深深地、深深地看了她最后一眼,仿佛要将她的容颜,连同这最后的温柔,一同带入【永恒】的黑暗。
你没有再说一个字。
所有的话语在此刻都已是苍白。
你猛地转身,不再有丝毫犹豫,身影化作一道撕裂夜色的惊雷,径直朝着天守阁的方向疾驰而去,再也没有回头。
你怕一回头,就会看见她那个笑容彻底破碎的模样。
神里绫华独自站在原地,望着你消失的方向,伸出的手缓缓垂下。
那强撑的、温柔的笑容终于彻底崩塌,化为无声的、令人心碎的痛哭。
她缓缓跪坐在地,仿佛被抽走了所有的灵魂。
雨水敲打着屋檐,哀戚如歌。
而那件被换下的、染血的旧衣,静静躺在一旁,如同一个被遗弃的、残酷的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