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克卜力木见人站起来了,心里又喜又酸,皱起的眉头舒展开来,嘴角要勾不勾地横在那里,看起来有点难看。
“首领,我明白了。”沃德阿里宁握紧了刀,“我会亲手逮住他,让他以牙还牙。”
阿克卜力木张开嘴想说什么,但看着沃德阿里宁浑身的伤,终究还是咽了回去,最终捡了另一句说:“你先回去歇一会儿吧。”
“不用,首领。”沃德阿里宁不以为意,“我还行。”
阿克卜力木这才注意到沃德阿里宁身上用于包扎的布条破破烂烂的,上面的血迹飞得横七竖八,一看就不是他自己的血;而且那些布条还隐隐散发着极其难闻的臭味,饶是见多识广的阿克卜力木闻了都皱眉。
“你身上这些不是绷带吧?”阿克卜力木强忍着想吐的欲望,“我反正感觉不太像。”
“我刚从死人身上扒了件衣服下来,撕吧撕吧就拿来用了。”沃德阿里宁吹了吹钢刀上的尸屑,“不碍事,我可以先将就将就。”
“你胆子挺大的,不怕疫病感染。”阿克卜力木握住沃德阿里宁的手,好言好语地劝着,“先回去歇会儿,我药效还没过,还能再撑好一阵子呢。”
“可是首领——”沃德阿里宁又说了些什么,阿克卜力木没听见后半段,因为他的声音被一阵铜钟的声音掩盖了。
“咚——!”
“咚——!”
“叮叮叮叮叮——!!!”
“汉军要收兵,”阿克卜力木一抹鼻子,“咱们也先回去歇一会儿吧。”
沃德阿里宁沉默片刻,点了点头。
阿克卜力木心满意足地带着人撤走了。
他们整军的时候,沃德阿里宁整个人一直心不在焉。
他刚刚被钟声掩盖的后半句是:“你的时间已经差不多了,再不快点就真的没机会了。”
但沃德阿里宁现在想想,自己就算是说出口了阿克卜力木也不见得会继续强攻,反而还会显得自己很矫情,毕竟人家正主都没说什么。
那还是没听见好,沃德阿里宁心想,没听见好。
————
同时,汉军阵营。
商闻秋已经在帅帐里躺了好一阵子了,胸口的疼痛缓解了些,却还是在钝钝的疼。
新换的纱布很柔软,很透气,商闻秋的呼吸终于是顺畅了。
正巧,一只老鹰嘴里叼着个纸条,扑腾扑腾落到商闻秋帅帐外头,张嘴叫了一声,声音十分难听。
帅帐里点了熏香,暖炉也给劲,再加上商闻秋确实很疲惫,早就开始昏昏欲睡了。眼看着商闻秋马上睡着了,它一嗓子出来,直接给人家喊清醒了。
“回来了?”商闻秋同手同脚地爬下榻,掀开帘子,“嘴里还叼着信呢?来,让我看看。”
那老鹰的一双大眼睛对着商闻秋眨巴眨巴,在太阳底下忽闪忽闪的,看起来像只柔顺的麻雀而不是凶狠的老鹰,不知道的还以为它是什么变异物种呢。
当初商闻秋和柳夏在塞北草原上疯玩的那半个月里,柳夏捡了只翅膀受伤的小鹰回来,两人悉心照顾了一番才把它的伤养好。
只是这只鹰伤好了之后也不大乐意飞,反而喜欢在地上走;可能是他们二人天天给他喂红肉的原因,这只鹰的眼睛渐渐变大变圆、脸和身体也开始胖起来,看起来憨态可掬。商闻秋还笑话过它说它是走地鸡。
柳夏一看这玩意越长越可爱,心想商闻秋肯定喜欢,就索性送给了商闻秋。
直到现在,商闻秋用它传信还是用得得心应手,除了有点慢,没什么缺点。
不过可爱归可爱,人家毕竟是老鹰,身上那股劲可不是盖的。商闻秋蹲下身来拽着纸条一脚往外扯,却发现根本扯不动,自己往后扯多长人家的脖子就跟自己的动作伸多长,拽了半天依旧纹丝不动。
大病未愈受不了刺激的商闻秋:……?
眨巴着大眼睛保证完成任务的小鹰:!!!
“欸哟啊哈哈哈……”商闻秋心生一计,用手捂住胸膛哀嚎道,“我现在是伤号,受不了刺激,你别欺负我哦吼吼吼……我心脏好疼啊!!!我好像突发恶疾了啊啊啊……”
小鹰被商闻秋吓了一跳,虽然不知道他怎么了,也听不懂他在喊什么,但是他这样子看起来很可怕;想了想人家背后那位,就更害怕了。
它缩着翅膀抖了抖,最终选择了妥协。
小鹰脸上仿佛刻着“我是俊杰”四个字,冷着脸松开了嘴,纸条顺势掉落。
“对了嘛。”商闻秋的恶疾突然好了,捡起纸条摸摸它的头,“‘识时务者为俊杰’,我当初就是希望你做一个俊杰才给你取了这个名字,你说是吧,铁蛋?”
某只名字叫“铁蛋”的俊杰:……
铁蛋一言不发地瞪着商闻秋,仿佛是在无声抗议:“你自己听听阴不阴?这名字跟俊杰有个毛线的关系。说这话的时候自己笑了没?”
“呦呵,你小子还敢瞪我?活腻歪了?”商闻秋不急着看信,又伸出手捏了捏小铁蛋的脸,“信不信我告诉我背后那位?让他处理你这只叛逆鹰。”
铁蛋一听到有关于柳夏的消息便心惊胆寒,闻言立刻挺胸抬头,目光炯炯地看着天花板。
商闻秋不玩了,站起身来拆开信件,迅速浏览一遍,得到一个令人欣喜的消息:柳夏这边大获全胜,现在就等商闻秋下令就可以马上返回。
“行了行了,我不欺负你了。”商闻秋推了它两把,“你回去吧,告诉柳夏可以返回。顺便换个传信快的来,你太慢了。”
铁蛋目光含冤怨,阴着脸飞走了。
商闻秋见铁蛋走了,又转过身再细细端详柳夏的字迹。
坏了。商闻秋越看越感觉心虚,这怎么跟我的字迹一模一样?
商闻秋一直不觉得自己的字好看,一直认为正楷是最美观的字体。他这辈子最大的遗憾之一就是他写不出正楷来。
如今看着柳夏这个字体,商闻秋十分恨铁不成钢地叹了口气:“好的不学,净学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