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天涯与归海一刀自东厂刑房中脱身而出,片刻未歇,便如同两道疾风,径直潜往杀机四伏的国宾府。
两人皆是身经百战之辈,甫一踏入国宾府地界,便立刻察觉到今夜气氛之诡异不同往常。
国宾府内出云国侍卫的布防明显经过了精心调整,大部分精锐力量竟都集中到了那片开阔的人工水池周边区域。水池畔不知何时己架起纱幔亭台,轻纱曼舞,烛火通明,数十名身着薄纱、身段婀娜的舞姬己静候在侧,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刻意营造的、旖旎又紧绷的氛围。此处布置得如此隆重且守卫森严,显然是为了招待极重要的人物而设,他们的目标除了当今皇帝,还能有谁?
然而,理应在此主持大局的利秀公主,此刻却不见踪影。
此情此景,处处透着反常的阴谋气息。两人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相同的判断——今夜,此地,必有惊天动地的动作!为了确保皇帝万无一失,也为了彻底抓住利秀与乌丸叛逆的确凿罪证,无需多言,默契自成。
段天涯身形一晃,便悄无声息地掠向利秀公主寝宫方向,意图贴近侦查,伺机而动;而归海一刀则如一只夜枭,足尖在假山上轻轻几点,便已无声无息地伏于水池正中央那座最高、视野最开阔的假山石后,怀抱长刀,身形与阴影完美融合,冷冽的目光如同最精准的尺,丈量着下方每一寸土地,每一个人的动向。
与此同时,皇帝銮驾已至。
孙公公领着抬着各式珍贵赏赐的小太监们,在曹正淳及其麾下东厂高手的簇拥下,浩浩荡荡地来到了国宾府。名义上,是皇帝体恤“受惊”的利秀公主,特来慰问。
利秀公主早已盛装打扮,在寝宫门口迎驾。
她今日妆容格外精致得体,一袭出云国风格的典雅宫装,既显身份尊贵,又衬得她身姿愈发玲珑,眉宇间那一丝若有若无的忧郁,更是我见犹怜,显示出她对此次皇帝亲临的高度重视与期待。
随着传旨太监一声悠长尖细的“皇上驾到——”,利秀公主立刻盈盈拜倒,抬起脸时,那双妩媚的眼中己是水光潋滟,声音娇柔得能滴出水来:“利秀恭迎皇上大驾光临,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帝见她容颜娇艳却神色郁郁,立刻心生怜惜,虚抬一手:“公主平身。”
利秀公主却不起身,反而愈发显得愧疚焦急,声音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哽咽:“皇上…皇上先前不是说酉时才来吗?利秀本想…本想先行沐浴更衣,以最洁净恭敬之态迎接圣驾,不料皇上竟提前来了。利秀如此仪容不整,实在是…惶恐…”她微微抬起头,羞怯地看了皇帝一眼,那双眸子仿佛浸在水中的黑琉璃,眼波流转间,一股清幽馥郁、若有若无的异香从她身上缓缓弥漫开来,萦绕在皇帝鼻尖。
皇帝后宫妃嫔虽多,却甚少有如此低姿态向他曲意逢迎的,更何况眼前这少女不仅容貌绝美,更是一国嫡公主,身份尊贵异常。
此刻见她这般含羞带怯、楚楚可怜的模样,又闻着那撩人心魄的幽香,皇帝只觉得心神一荡,仿佛被无形的丝线牵引住,竟有些目眩神迷,定定地望着她,脸上不由得多了一丝深情与宽容:“是朕心切,想早些见到公主,扰了公主雅兴。”他语气温和,带着安抚响意味,“无妨,公主尽管去沐浴更衣,朕在此稍候片刻便是。”
利秀立刻面露无比愧疚与娇羞,喃喃低语,声若蚊蚋:“这…这岂非是利秀怠慢皇上,于心何安…”
皇帝看着她这般情态,脸上却多了一丝玩味与宽容,甚至带着些许不容置疑的口吻:“朕让你去,你便去。”
利秀立刻以袖掩口,眼波风情万种地瞥了皇帝一眼,这才似羞似喜地行礼告退:“如此…便劳烦皇上稍等利秀一会儿,利秀…马上便出来相陪。”她一步三回头,眸光似粘在皇帝身上般,那依依不舍,无限依恋的情态,表现得淋漓尽致。
皇帝只觉通体舒泰,虚荣心与男性本能得到极大满足,甚至有些心猿意马,意动神摇。他转过身,对着身旁的曹正淳,语气中带着几分得意:“公主如此诚意,娇艳如花,怎会存有异心?你们且去宫外守着吧,无需在此打扰。”
曹正淳伴驾多年,从皇帝还是孩童时便侍奉在侧,虽不如贴身太监孙公公亲近,却也极为了解这位主子的脾性。见皇帝此刻神色语气,便知他心中己生出旖旎念头,打算与这“公主”独处。
他脸上立刻堆起谄媚了然的笑意,躬身道:“奴才遵旨。奴才告退。”接着不动声色地挥了挥手。身后,铁爪飞鹰立刻心领神会,带着一众东厂侍卫,如同退潮般悄无声息地迅速撤离,退守至国宾府外围。
出云国的侍卫见状,也依样画葫芦,随之退下。偌大的寝殿内外,顷刻间便只剩下皇帝、利秀,以及两名低头垂目、准备侍奉公主沐浴的宫女。
一时间,寝殿内气氛变得微妙而暧昧。仅隔着一道半透明的薄纱屏风,利秀开始缓缓褪下衣衫。柔美的躯体轮廓在朦胧纱幔后若隐若现,动作舒缓而充满诱惑,每一个细微的举动都仿佛经过精心设计。皇帝却并未依礼避开目光,反而颇有兴致地负手而立,隔着屏风欣赏着这幅活色生香的画面。
在他心中,这己是名正言顺属于他的妃嫔,些许逾矩,无伤大雅,反倒更添情趣。
利秀轻轻地卸下头顶繁复华丽的钗环首饰,一头如瀑青丝瞬间散落下来,随着她微微的动作随风轻动,说不尽的妩媚风流。她深知皇帝在看着,却故意背对着他,纤纤玉指拨动水面,一点一点地踏入盛满香汤的浴桶之中。
她轻轻撩起温热的水花,任由其顺着光滑细腻的肩颈、背脊曲线滑落,水珠晶莹,肌肤在烛光与水汽映照下愈发显得白皙诱人。尤其当她微微俯身时,后背上那一只以特殊染料刺青、展翅欲飞的凤凰图腾恰好显露出来,色彩斑斓,妖娆夺目,却又带着一种神秘的美感。皇帝看得心头火热,得意之情溢于言表,甚至觉得身体隐隐有些躁动难耐。
正当皇帝的目光隔着屏风,与那朦胧魅影痴缠交绕之际——
异变陡生!
屏风后的“利秀公主”突然气息一变,原本柔美的身体肌肉瞬间偾张鼓胀,充满了爆炸性的力量感!原本慵懒翘出水面、系着银铃、纤巧秀美的玉足猛地在水桶中狠狠一跺!
“哗——!”
剧烈的力量激起巨大水花,如同失控般猛地泼洒而出,瞬间将不远处的皇帝从头到脸浇了个透湿!
冰冷的水温与突如其来的变故,让皇帝猛然一个激灵,从方才那被美色与异香迷惑的昏沉状态中惊醒过来,那被摄魂取魄般的感受瞬间散了大半!
他还未及抹去脸上水渍,更令人骇然的事情发生了——那本该赤身裸体在浴桶中的“利秀”,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扯过一旁的外裙裹住身体,同时“砰”地一声巨响,猛地撞破那碍事的屏风,身形如箭,直扑皇帝!那双刚刚还显得纤巧秀美的玉足,此刻灌注了凌厉真气,带着铃响与破风之声,狠狠踹向皇帝的胸膛!
“呃!”皇帝只觉得胸口一阵难以忍受的剧痛,仿佛被重锤击中,跟跄着向后倒退数步。
他惊骇万分地抬头,看清了眼前之人,满头湿发凌乱地覆盖在脸上,透过发丝的缝隙,看到的是一双充满戾气与杀意的眼睛!而那双腿,以及衣裙下隐约可见的身体轮廓,竟肌肉虬结,竟然肖似男子!
“你…你是谁?!”皇帝捂住剧痛的胸口,失声惊呼,他下意识地认为利秀公主已被调包或暗害。
那顶着利秀面容的刺客却发出得意而沙哑的、属于男人的哈哈大笑声。他刻意伸手撩开湿漉漉的头发,露出那张依旧美丽却因狰狞表情而扭曲的脸庞,声音确是十足的男性:“真是可怜又可悲呐!你这昏君对着我这么久,连我是男是女都分不清吗?”
皇帝如遭雷击,瞬间反应过来,一股恶寒从脊背直冲头顶!这出云国的公主,居然从头到尾都是个男人假扮的!他惊恐地连连后退,声音因恐惧而变调,高声呼喊:“救驾!快来人救驾!!”
那假利秀却好整以暇地举起一把明显淬了毒的匕首,一步一步逼近,如同猫捉老鼠,享受着猎物临死前的恐惧:“叫吧,尽管叫!曹正淳被你亲自支到了外面,此刻恐怕正被我安排的婢女巧妙绊住。你那好妹妹云萝公主找来的那个假太后,早已被我打断全身骨头,塞进了坛子里等死!就连你最忠心的皇叔、铁胆神侯麾下最得力的大内密探,不也被你亲自下旨,关进了东厂的天牢深处了吗?”他快意地大笑起来,笑声中充满了扭曲的恨意,“哈哈哈!放眼此刻,还有谁能来救你?谁能?!”
他一步步逼近,欣赏着皇帝脸上的绝望:“我和大将军忍辱负重多年,服食损害身体的秘药,拼了命修炼阴毒魔功,男扮女装,混进出云国的和亲队伍里,像娼妓一般讨好你这昏君,就是为了今日能走到你身边,完成这最后一击!”
皇帝步步后退,背脊已抵上冰冷墙壁,退无可退。他看着那闪着毒光的匕首,虽恐惧至极,却仍强撑着帝王威仪,嘶声问道:“大明…大明与出云国一向友睦……为何要行刺于朕?两国和平来之不易!”
假利秀闻言,脸上露出极致的讥讽与哂笑:“出云国?呵…蠢货!事到如今,也不怕明着告诉你,我根本就不是什么狗屁出云国的利秀公主!那个天真愚蠢的死丫头,早已被我亲手送去见了阎王!”
皇帝闻言,脸上血色尽褪,骇然与痛惜交织:“你…你到底是谁?!为何要杀她?她还不足二十岁!”
那刺客目光中的刻毒与疯狂几乎要满溢出来,他低吼道:“我是谁?我偏不让你这昏君死得明白,死得心服口服!我要一刀一刀,活活把你剐了!等你到了阴曹地府,自然就知道一切真相了!”为避免皇帝挣扎,他猛地欺近身前,指尖运起阴柔诡异的劲力,闪电般在皇帝胸前各处大穴连点数下!
皇帝顿觉浑身一麻,气血滞涩,竟再也动弹不得!
刺客得意地看着自己的杰作,声音如同毒蛇吐信:“哼!我这套独门的扶桑点穴手法,阴毒无比,绝非中原武功能轻易解开!就算今夜你侥幸不死,若无人能解此穴,你这辈子也就只能是个口不能言、身不能动的废人!现在…就先让我一点点,把你的肉剜下来,告祭我父王母后,还有所有枉死亲族的在天之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