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空之上,罡风如刀。
下一刻,他的世界,被无穷无尽、毁天灭地般的金色洪流,彻底吞没!
时间与空间的概念,仿佛在他身上被彻底剥离。
没有惊天动地的巨响,没有光华万丈的异象。那股所谓的“五百年修为”,并非从外界灌入,而是从他身体最深处的每一个粒子,每一个细胞深处,毫无征兆地,轰然迸发!
那是一种无法用言语描述的恐怖。
如果说他之前的修为是一条奔流不息的大江,那么此刻,这条江的源头,被强行接上了一整片由时间与力量压缩而成的金色汪洋!
《八荒六合唯我独尊功》自行运转到了极致,功法衍化出的八荒虚影在他身后若隐若现,仿佛要将这片天穹都镇压。他体内那些被千锤百炼,早已坚韧如神金的经脉,在这一刻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呻吟。一条条经脉被瞬间撑至极限,亮起刺目的金光,仿佛下一秒就要彻底熔化。丹田气海更是掀起了滔天巨浪,几乎要冲破丹田的束缚,将他的身躯炸成宇宙中最绚烂的尘埃。
剧痛!
超越了凌迟,超越了神魂撕裂的极致痛苦,瞬间淹没了他所有的感官!骨骼在哀鸣,血肉在蒸发,就连灵魂仿佛都在这股力量的灼烧下,发出了焦糊的气息。
“嗯?”
身侧的安月瑶,几乎在同一时间察觉到了不对劲。
她没有看到任何光,也没有听到任何声音,但她感觉到,身旁这个男人,正在发生一种匪夷所思、违背常理的蜕变。
他周围的空气,变得粘稠如水银。原本呼啸的罡风,在靠近他身体三尺范围时,竟诡异地凝固、扭曲,然后湮灭于无形!
她座下的裂空神隼发出一声凄厉至极的悲鸣,庞大的身躯剧烈颤抖,飞行的轨迹都变得不稳,仿佛一只蚂蚁感受到了神龙的降临,那是来自生命层次最顶端的绝对压制,让它连逃跑的念头都无法升起。
安月瑶的美眸骤然收缩成针尖大小,她运足目力看去,终于看到了令她此生此世都无法忘怀的一幕。
沈天君依旧负手而立,身形没有丝毫晃动,但他那身玄色的侯爵袍服之下,皮肤表面,竟有一道道细如发丝的金色裂纹,正在飞速蔓延!
那裂纹中透出的,不是鲜血,而是纯粹到极致,仿佛能够焚烧万物的金色光焰!
他不是在突破!
安月瑶的心脏狠狠一抽,几乎要停止跳动。任何武者的突破,都是由内而外,循序渐进,引动天地元气。而眼前的景象,却像是一个凡人的躯壳,被硬生生塞进了一尊远古神灵的魂魄!这根本不符合任何修炼典籍的记载!
这更像是一种……自毁!一种最惨烈的自爆!
“侯爷!”她忍不住失声惊呼,下意识地想要伸手去拉他。
可她的指尖刚刚触及那片凝固的空气,一股沛然莫御、霸道绝伦的力量便反震而来,让她整个人气血翻涌,喉头一甜,险些从鹰背上跌落。
她骇然地看着沈天君,这个男人究竟在做什么?
难道是什么压箱底的禁术?以燃烧生命为代价,换取短时间的无上伟力?可他为何要在此刻,用出这种同归于尽的招数?就因为神都的变故?
沈天君听不到安月瑶的呼喊。
他的意识,已经沉入了一片由纯粹能量构成的金色海洋。五百年的岁月,五百年的功力,被系统以一种粗暴到不讲道理的方式,压缩成最本源的能量洪流,冲刷着他的四肢百骸。
“凰曦……等我……”
在无边痛楚中,他死守灵台最后一丝清明,女帝那清冷而绝美的容颜在他脑海中一闪而过。为了她,为了庇护他在意的一切,这点痛苦,又算得了什么!
“凝!”
他将所有的意志力都灌注于功法的运转之上。那几乎要崩溃的经脉,在《八荒六合唯我独尊功》的霸道特性下,被撑裂,又被那磅礴无尽的生机瞬间修复,然后再撑裂,再修复……每一次循环,他的经脉都会变得更宽阔,更坚韧,甚至染上了一层不朽的金色。
丹田气海中,那片狂暴的能量汪洋,在他的意志引导下,开始旋转,形成一个巨大无比的旋涡。漩涡的中心,一点极致的“真”,正在缓缓凝聚。
他的境界,开始以一种违背常理的速度,疯狂飙升!
彼岸境初期……稳固!他的神识瞬间暴涨,仿佛能看清下方大地的每一丝纹理。
彼岸境中期……突破!他感觉自己与天地元气的联系,从“借用”变成了“掌控”。
彼岸境后期……再破!他甚至有种错觉,只要自己愿意,一念之间便可抽干方圆百里的元气!
仅仅是几个呼吸的时间,他便走完了无数天骄需要用一生去仰望的道路。
然而,那股能量洪流,却依旧浩瀚无边,远未到枯竭之时。
“不够……还不够!”沈天君的意志在咆哮。他的“道”,是镇压一切,横推当世。区区彼岸境后期,如何够用?
他要借着这股东风,一举撞开那扇横亘在所有彼岸境强者面前的,通往更高层次的无形之门!
“给我……开!”
随着他意志的怒吼,丹田气海中那巨大的能量旋涡,猛地向内一缩!
轰隆!
仿佛宇宙初开,混沌破裂。
他整个人的气息,在这一刻,彻底变了。他身躯表面那些即将崩裂的金色纹路,瞬间收敛,所有的光焰倒卷而回,没入体内。
那股让裂空神隼几乎要肝胆俱裂的恐怖威压,也如潮水般退去,消失得无影无踪。
一切,都恢复了平静。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沈天君缓缓睁开了眼睛。
那是一双怎样的眸子?
依旧深邃,依旧平静,但安月瑶却从中看到了一片浩瀚的星空。日月在其中轮转,星辰在其中生灭。
仅仅是对视一眼,她便感觉自己的心神都要被吸进去,坠入那无尽的轮回之中,连灵魂都在战栗。
她心中猛地一颤,触电般急忙错开目光,心脏狂跳不止,脸颊隔着面纱都一阵滚烫。
“侯爷,你……”安月瑶的声音带着一丝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干涩与颤抖。
“方才观江南风云,心有所感,不慎引动了气机。”沈天君的声音平淡如水,却比之前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韵味,仿佛蕴含着天地至理,“一时没能收住,惊扰公主了。”
心有所感?没收住?
安月瑶的眼角狠狠抽动了一下。
她简直想摘下面纱,看看这位侯爷究竟是长了一张怎样厚颜无耻的脸。你管刚才那毁天灭地,仿佛要原地飞升的动静,叫“没收住”?这要是收住了,是不是就要开天辟地了?
她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轻松一些。
“侯爷真是说笑了。”她拢了拢被风吹乱的鬓发,隔着轻纱的嘴角弯起一抹动人的弧度,“月瑶还以为是哪路神仙要在此地渡劫,正想着要不要先退避三舍,免得被天雷劈中呢。我这只裂空隼,胆子小,差点被侯爷的‘气机’吓得掉头就跑。”
这番话,既是调侃,也是最后的试探。
沈天君看了她一眼,没有解释,只是淡淡一笑。
他伸出手,轻轻拍了拍身下兀自有些惊魂未定的裂空神隼的脖颈。
奇异的一幕发生了。
他那只手掌落下,没有动用任何真气,但这头凶戾异常,堪比观海境强者的巨禽,竟瞬间安静了下来。它甚至舒服地眯起了锐利的鹰目,发出一阵类似猫咪撒娇般的“咕噜”声,还主动用巨大的头颅,无比亲昵地蹭了蹭沈天君的手臂,姿态谦卑得像个孩子。
安月瑶彻底说不出话来了,红唇微张,美眸中写满了呆滞。
这只裂空神隼是她从小养大,心高气傲,除了她之外,从不让任何人靠近。可现在……它竟然在向一个刚刚差点把它吓死的男人撒娇?
她看着眼前这个男人,心中忽然冒出一个荒谬而又真实的念头。
或许,他刚才说的,是真的。
对于他这等存在而言,那足以让天地变色、让万物臣服的伟力,真的就只是“没收住”而已。
他与自己,与西凉王,与世间所有的强者,或许早已不在同一个层次。我们还在登山,而他,已在云端。
“前面,应该快到神都了。”沈天君收回手,目光投向遥远的天际,语气平静。
安月瑶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在云层与地平线的尽头,一座雄伟到无法用言语形容的巨城轮廓,正静静地矗立在那里。
那就是大炎的心脏,神都。
看着那座巨城,沈天君的眸子,微微眯起,一丝冰冷的杀意一闪而逝。
“凰曦,我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