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延灼那张刀疤纵横的脸,阴沉得几乎能拧出水来。
他的目光死死锁定在战场中央,那个如入无人之境的玄甲身影上。
袁天罡的每一次出剑,都像一记无形的耳光,狠狠抽在他的脸上。他麾下最精锐的狼牙卫,那些在北境让敌人闻风丧胆的勇士,此刻在那人面前,竟如同待宰的羔羊,被轻易地收割着性命。
耻辱!
前所未有的耻辱!
鹰嘴崖的奇袭,是智谋上的羞辱。城头上的叫骂,是尊严上的羞辱。而眼前这一幕,则是对他引以为傲的,蛮族武勇最直接、最残忍的践踏!
他终于明白,这座榆林城,已经不是他记忆中那个可以随意拿捏的软柿子。那里面,盘踞着一头他从未见过的,凶恶、狡猾且致命的猛虎!
“传我命令!”呼延灼的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带着冰冷的杀意。
“全军!绕开中路陷阱区!从左右两翼,全力攻城!!”
“不惜一切代价,给本帅……踏平它!”
最后的三个字,他几乎是一字一顿地吼出来的。
“嗷呜——!”
得到王令的蛮族大军,再次发出了震天的咆哮。黑色的洪流一分为二,如同两把巨大的铁钳,绕开了遍布尸骸的正面战场,朝着榆林城相对薄弱的两个侧城门,疯狂地席卷而去!
然而,就在大军调动的同时,呼延灼却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亲卫都意想不到的动作。
他没有留在原地指挥,而是猛地一抖缰绳,胯下那头体型硕大的巨狼发出一声低吼,四蹄翻飞,竟独自一人,朝着战场中央那道玄甲身影,直冲而去!
他要亲手,拧下那个家伙的脑袋!
他要让榆林城里那个只会耍嘴皮子羞辱他的小子看看,什么才是真正的,北境之王!
……
“轰!轰!轰!”
无数蛮兵扛着沉重的攻城梯,不顾一切地冲向榆林城的侧面城墙。
尽管诸葛亮早已料到,在侧翼也布置了大量的陷马坑和绊马索,城头上的箭雨也从未停歇,但蛮军的数量实在太多了!他们就像是悍不畏死的蚁群,用同伴的尸体填平陷阱,用血肉之躯顶着箭雨,硬生生地将战线,推进到了城墙之下!
“砰!砰!砰!”
一架又一架沉重的攻城梯,被狠狠地砸在城墙之上,钩爪死死地扣住了城垛的石缝。
“冲啊!为了大帅!”
“杀光南狗!抢光他们的粮食和女人!”
一个名叫巴图的蛮族百夫长兴奋地满脸通红,他是第一个将梯子搭上城头的勇士。他将弯刀咬在嘴里,手脚并用地顺着梯子向上攀爬。胜利的曙光仿佛就在眼前,他甚至已经能想象到自己冲上城头,砍下第一个守军头颅,获得无上荣耀的场景。
然而,就在此时,一声凄厉到不似人声的惨嚎,从他头顶上方传来。
他下意识地抬起头,看到的却是让他永生难忘的恐怖一幕。
好几个已经快要爬上城头的同伴,突然如同被开水烫到的野兽,疯狂地惨叫着,从梯子上摔了下去。他们没有中箭,也没有被滚石砸中。他们只是不约而同地捂着自己的脸,在地上疯狂地翻滚、哀嚎,用指甲拼命地抓挠着自己的皮肉,仿佛要将自己的脸皮都硬生生撕下来!
一股难以言喻的、混合着腐烂与酸败的刺鼻恶臭,顺着寒风,钻入了他的鼻腔。那味道,像是将一万个塞满粪便的茅坑浓缩在一起,然后点燃!
紧接着,他看到城墙之上,一锅又一锅冒着滚滚热气,黄褐色粘稠液体,被倾倒而下!
“不……”巴图的瞳孔骤然收缩,他想躲,可是在梯子上,他避无可避!
那液体如同瀑布,劈头盖脸地浇在了他的身上。
“啊——!!!”
滚烫的液体瞬间透过甲胄的缝隙,渗入皮肉。那是一种钻心刺骨的灼痛,伴随着皮肉被腐蚀的“滋滋”声,仿佛有无数条滚烫的毒虫,在啃噬他的骨髓。他的皮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黑、卷曲、冒出腥臭的浓烟。
更可怕的是,那股恶臭的液体,还带着极强的污秽之力,沾染在身上,就像是附骨之疽。那股恶臭钻入他的口鼻,渗入他的五脏六腑,让他胃里翻江倒海,当场呕吐出来。这股力量,让这些自诩勇猛,连死亡都不怕的蛮族战士,从心底里涌起一股无法遏制的恶心与精神崩溃!
“是屎!是烧开的屎尿!!”
不知是谁发出了一声绝望的咆哮。
这个认知,比刀剑加身,比滚石砸头,更让他们感到恐惧和崩溃!他们是草原上的狼,是勇猛的战士,他们宁可战死,也无法接受以这种方式,被活活烫死、臭死、屈辱地死去!这简直是对他们灵魂的玷污!
先前还气势如虹的攻城部队,瞬间大乱。攀爬的士兵惨叫着跌落,下面的士兵惊恐地后退,他们看着那些在地上打滚,身上冒着黄烟,散发着恶臭的同伴,吓得魂飞魄散,唯恐被那从天而降的“金汁”沾染分毫。
城楼之上,耿忠面色古怪。
他看着城下那些被烫得皮开肉绽、满地打滚的蛮兵,再看看旁边几口仍在“咕嘟咕嘟”冒着泡的大锅,心中对沈天君的敬畏,已经上升到了一个全新的高度。
他想起了军中常用的滚油和沸水。那些东西固然有效,但成本高昂。可这“金汁”……取之不尽,用之不竭,成本几乎为零!更重要的是,它带来的不仅仅是物理伤害,更是毁灭性的心理打击!这是从精神上,彻底摧垮敌人的意志!
谁能想到,这种闻所未闻,甚至有些上不了台面的招数,竟有如此奇效!自家这位将军,当真是鬼神莫测!
就在两翼侧门被这突如其来的“金汁”攻击搅得人仰马翻,蛮族士气跌至冰点之时,正面战场上,风云突变!
呼延灼巨大的身影,如同移动的山岳,带着无与伦比的压迫感,终于冲到了袁天罡的面前。他胯下的巨狼停下脚步,龇着獠牙,喉咙里发出威胁的低吼。战场上狂乱的喊杀声,似乎在他们周围形成了一个无形的真空地带,所有士卒都不由自主地远离这片散发着死亡气息的区域。
一人一狼,身上散发出的暴虐气息,甚至让周围的空气都变得粘稠起来,连飘落的雪花都仿佛凝固了。
袁天罡停下了对杂兵的屠戮。
他缓缓转身,那双藏在青铜面具后的眼睛,平静地迎上了呼延灼那双燃烧着熊熊怒火的眸子。他身上的玄甲沾满了鲜血,有些已经凝固成暗红色的冰棱,但他握剑的手,依旧稳如磐石。
时间与空间,都凝固在了这一人一狼,与那道孤高的玄甲身影之间。
呼延灼看着眼前这个浑身浴血,却气息沉稳,连呼吸都没有一丝紊乱的男人,眼中的轻蔑早已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棋逢对手的凝重与疯狂的战意。
他单手拎着那柄比常人门板还宽的狰狞大刀,刀锋在冻土上划出一道刺耳的痕迹,直指袁天罡,用一种如同凶兽咆哮般的低沉嗓音,一字一顿地问道:
“报上名来!”
“天狼王刀下,不斩无名之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