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墙内外,死一般的寂静。
北蛮的狼骑军团,那二十万双眼睛,此刻汇聚成一片赤红的海洋,翻涌着滔天的怒火与杀意。他们死死盯着城楼上那个淡然自若的身影,牙齿咬得咯咯作响,手中的弯刀因过度用力而嗡嗡作响。
方才,就是那个男人,用最平静的语气,说出了最恶毒的嘲讽,将他们蛮族的荣耀,连同他们主帅呼延灼的脸面,一起踩在脚下,碾得粉碎!
而榆林城的守军,则是一个个目瞪口呆,下巴都快掉到了地上。他们面面相觑,从彼此眼中看到了同样的震撼。自家这位新来的沈将军,平日里严肃冷峻,没想到骂起人来,竟是如此的……清新脱俗,字字诛心!先前因人质而憋屈的恶气,此刻竟一扫而空,只剩下一种荒诞而又痛快的崇拜。
“嗷——!”
一声不似人声的咆哮,自远方阵中炸响。呼延灼再也压不住心头的暴怒,他猛地挥动手中长鞭,在空中抽出一个撕裂空气的炸响!
那声音,如同引爆了火药桶的引信!
“进攻!!”
“给本帅踏平榆林城!将那小子的头颅,挂在城门之上!!”
“杀!!”
身后的二十万狼骑早已气疯了眼,得到号令,瞬间化作脱缰的野兽,卷起漫天风雪,如黑色的怒潮,朝着榆林城疯狂涌来!
沉重的云梯车和披着铜皮的冲城巨兽,在狼骑的簇拥下,发出“轰隆隆”的巨响,大地都在为之颤抖!
恐怖的压迫感,让城墙上的北境士兵脸色再度发白,下意识地握紧了手中的兵器。
“传令,无当飞军,准备。”
沈天君的声音没有丝毫波澜,仿佛眼前的滔天军势,不过是窗外的一场风雨。
他转过头,看向身旁的耿忠,下达了一个让这位老将匪夷所思的命令。
“耿将军,再传我一令。从即刻起,命所有将士搜集自己的……排泄物,尽数倒入城头大锅,添上清水,给我烧开。”
“啊?”
耿忠整个人都懵了,他怀疑自己是不是因为太过紧张,出现了幻听。他瞪大了眼睛,嘴巴半张,难以置信地看着沈天君:“将、将军……您说……收集什么?”
“排泄物。”沈天君重复了一遍,语气平淡,仿佛在说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在我们老家,俗称金坷垃。”
耿忠的脸瞬间涨成了酱紫色,他张了张嘴,想问为什么,但他把话咽了回去。这位沈将军的手段,他已经见识过了,虽然匪夷所思,但每一步都蕴含深意。
“是!末将……遵命!”耿忠不敢多问,憋着一肚子疑惑和古怪,转身去传令了。城墙上传令兵的脚步声都透着一股荒诞。
一旁的诸葛亮,手中羽扇轻轻一顿,眉毛微不可察地挑了一下。他看了一眼风向,又瞥了一眼城下那些即将开始攀爬云梯的蛮兵,眼神里多了一丝古怪的笑意和了然。
自家这位主公,行事果然天马行空,不拘一格。
这路子……可真是够野的。
城外,喊杀声震天。
不消片刻,冲在最前面的狼骑,已经突进到距离城墙不足百丈之地!
一名蛮族百夫长双目赤红,状若疯魔,他胯下的战狼四蹄翻飞,快得几乎化作一道残影。他恨不得立刻飞上城墙,亲手拧下那个大炎将军的脑袋!
近了!
更近了!
他甚至已经能看清城墙上那些守军惊恐的脸!
然而,就在他嘴角咧开一抹狞笑的瞬间,他敏锐地察觉到一丝不对劲。身下的雪地太平了,平得有些虚假。但他来不及细想,胯下的战狼突然发出一声凄厉的悲鸣,整个身躯骤然失重!
“噗嗤!”
百夫长只感觉身下一空,连人带狼,直挺挺地栽进了一个突然出现的巨大地洞之中!地面上伪装的草席和浮土瞬间撕裂!
锋利无比、闪着幽绿光芒的毒刺瞬间贯穿了狼腹与他的大腿,一股钻心的剧痛混杂着麻痹感传来。他惊恐地低头一看,伤口处,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发黑、腐烂,腥臭的黑血汩汩冒出,迅速夺走他的力气和神智。
他看到的最后景象,是自己周围,数十名同胞,如同下饺子一般,接二连三地栽进了同样的陷阱之中!
惨叫声、战狼的悲鸣声、骨骼断裂声,此起彼伏!
按照诸葛亮的布置,这些陷马坑挖得又大又深,上面只铺了一层薄薄的草席和浮土,在漫天风雪的掩盖下,根本无从分辨。坑底,则插满了淬了“见血封喉”剧毒的尖锐竹刺和铁钉!
最先冲锋的一批狼骑,几乎是成片成片地从地平线上消失!那些侥幸活下来的,还没来得及发出哀嚎,就被后面刹不住车的同伴连人带狼,狠狠地撞进坑里,人踩人,狼踏狼,被活活踩死、压死,或是被坑底的同伴尸体上的毒刺扎穿!
后面的狼骑惊恐地勒住缰绳,战狼发出不安的嘶鸣,整个冲锋的阵型瞬间大乱,前排的想退,后排的想进,全都挤作一团,进退失据。
城楼上,沈天君与诸葛亮对视一眼,看到了彼此眼中的冰冷。
时机已到。
“无当飞军,放箭!”
随着沈天君一声令下,城墙垛口后,早已准备多时的三千无当飞军,同时松开了手中的弓弦!这些山地出身的精锐,手臂稳如磐石,动作整齐划一,仿佛一人!
“嗡——!”
数千支浸了剧毒的箭矢,发出令人牙酸的密集嗡鸣,化作一片密不透风的死亡黑云,朝着城下那片混乱的狼骑军笼罩而去!
“噗!噗!噗!”
箭雨落下,血花四溅!
那些被陷马坑阻断了去路,挤成一团的蛮族狼骑,此刻成了最完美的活靶子!他们甚至连举起盾牌格挡都做不到,只能在绝望的哀嚎中,被从天而降的利箭射成刺猬!
箭矢上的剧毒,更是附骨之蛆,中箭者几乎没有挣扎的机会,只是发出一声短促的惨叫,便浑身抽搐着倒下,口鼻中涌出黑色的血沫,乌黑的血液从伤口中涌出,将身下的白雪染成一片诡异的黑红色。
断肢残骸与狼尸人尸堆积在一起,原本气势滔天的冲锋阵地,转眼间就变成了修罗屠场!
“撤退!是陷阱!快撤退!!”
拓跋野看到这一幕,目眦欲裂,心道不好!中计了!对方根本不是要和他们硬拼,而是早就挖好了陷阱,等着他们因为愤怒而失去理智,一头撞进来!再这么冲下去,只是白白送死!
他声嘶力竭地吼着,试图让前面的军队撤回来。就在他全神贯注于指挥之时,他并未察觉,自己坐骑巨狼投下的庞大阴影中,有一块地方的颜色似乎变得更深了。
残存的狼骑如蒙大赦,纷纷调转狼头,仓皇逃窜。
然而,就在这混乱的撤退之中,一道森然的剑光,毫无征兆地自那片深邃的阴影中,如毒蛇出洞般冲天而起!
快!
快到了极致!
那剑光仿佛无视了空间的距离,没有风声,没有破空之音,只有一道纯粹的、代表着死亡的寒芒一闪而逝!
拓跋野的吼声戛然而止,他惊愕地低下头,只看到一截冰冷的剑尖,从自己的心口透了出来,上面还滴着温热的鲜血。
他的生机,正随着那鲜血,被疯狂地抽离。
他艰难地转过头,想要看清身后偷袭者的脸。
那是一个身披玄甲,戴着青铜面具的男人,他不知何时出现在自己身后,如同一尊从地狱爬出的杀神。男人眼中没有任何情绪,只是冷漠地看着他,缓缓抽回了手中的长剑,动作精准而优雅,仿佛在完成一件艺术品。
“你……”
拓跋野只来得及吐出一个字,便一头从狼背上栽下,重重地摔在血泊之中,生机断绝。
袁天罡一甩剑锋上的血珠,目光如电,扫向不远处,那些正包围着林氏母子等大炎人质的蛮族战士。
他的任务,才刚刚开始。
他要代替榆林的百姓和将士,一尽地主之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