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的脚步匆匆,年味在寒风中愈发浓郁。小区里挂起了大红灯笼,家家户户阳台上晾晒的腊味在冬日稀薄的阳光下泛着油光,空气中飘荡着若有似无的糖瓜甜香和油炸食物的焦香气。王奶奶开始忙着“扫尘”,这是迎接新年的重要仪式,寓意着辞旧迎新,扫除晦气。
周末清晨,楚颜系上围裙,也给季晨熙戴上了一顶旧报纸折成的尖顶帽,递给他一块小小的、湿润的抹布。“宝贝,今天我们是家里的‘清洁搭档’,一起把我们的‘港湾’打扫得亮晶晶,迎接新年,好不好?”
季晨熙对这项“重要任务”感到无比新奇和兴奋,他挺起小胸脯,大声回答:“好!保证完成任务!” 眼神里闪烁着跃跃欲试的光芒。
打扫从书房开始。楚颜负责擦拭高处的书架和窗框,季晨熙则跪在地板上,认真地擦拭书桌的腿和矮柜的角落。阳光透过刚刚擦亮的玻璃窗,照亮了空气中飞舞的细小尘埃。当楚颜整理书架顶层一个有些积灰的旧纸箱时,不小心碰落了一本厚厚的、封面已经磨损的相册。
相册“啪”地一声掉在地板上,摊开来。季晨熙好奇地凑过去。摊开的那一页,是一张有些泛黄的彩色照片。照片上,年轻的爸爸穿着笔挺的军装,戴着军帽,脸上带着略显青涩却无比灿烂的笑容,正将一个穿着碎花小裙子、扎着羊角辫、看起来只有两三岁、咯咯笑着的小女孩高高举过头顶。背景是开满蔷薇花的老家院子。那时的爸爸,眉眼间还没有如今的风霜,笑容轻松而明亮。
“妈妈!快看!是爸爸!”季晨熙惊喜地叫起来,小手指着照片,“这个小姐姐是谁呀?”
楚颜蹲下身,拾起相册,看着照片,眼神瞬间变得无比柔软,嘴角扬起温柔的弧度:“这个‘小姐姐’呀,就是你这个小调皮啊!这是你两岁多的时候,爸爸那次休假回家,在奶奶家院子里拍的。你那时候可黏爸爸了,爸爸一举你,你就笑得合不拢嘴。”
季晨熙睁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照片上那个被爸爸举高高、笑得见牙不见眼的小不点,又低头看看自己,怎么也无法将两者联系起来。他小心翼翼地从妈妈手里接过相册,像捧着珍宝一样,一页一页地翻看起来。
相册里,时间仿佛凝固了。有爸爸和妈妈结婚时穿着礼服、笑容幸福的合影;有他刚出生时,爸爸小心翼翼抱着那个皱巴巴“小猴子”时,那种既紧张又无比珍视的神情;有他百日时,戴着长命锁,坐在爸爸膝盖上流口水的憨态;有他摇摇晃晃学走路时,爸爸张开双臂在身后紧张保护的瞬间;还有他三四岁时,穿着小小的迷彩服,戴着大大的军帽,骑在爸爸脖子上“骑大马”,父子俩笑得一样开心的画面……每一张照片,都记录着一段被爱包裹的时光,记录着爸爸陪伴他成长的足迹。
季晨熙看得入了神,连抹布掉在地上都没察觉。他用指尖轻轻触摸照片上爸爸年轻的脸庞,触摸那曾经把他高高举起的、有力的手臂。这些画面,有些在他的记忆里已经模糊,有些甚至完全没有印象,但此刻通过这些泛黄的照片,变得无比清晰和真实。原来,在他更小的时候,爸爸曾用那么多的时间,那么深地参与过他的生活。
“妈妈,”他抬起头,眼圈有点红,声音闷闷的,“爸爸以前……陪我玩过这么多啊。”
楚颜搂住儿子的肩膀,轻声说:“是呀,爸爸非常非常爱你。虽然他现在因为工作不能经常陪在你身边,但你看,这些快乐的时光,这些爸爸对你的爱,都真真实实地存在过,就像这些照片一样,永远不会消失。它们都藏在我们家的每一个角落里,藏在我们的记忆里。”
这个下午,原本的“大扫除”变成了一场温馨的“记忆回溯”。母子俩坐在地板上,背靠着洒满阳光的书架,一页页翻看相册,楚颜轻声讲述着每张照片背后的故事。季晨熙听得格外专注,时而因自己童年的糗事哈哈大笑,时而安静地摸着照片若有所思。
打扫完毕,家里窗明几净,焕然一新。季晨熙主动要求,把那本厚重的相册放在了自己书桌最容易拿到的地方。晚上,他没有像往常一样立刻写日记,而是抱着相册又看了好久。然后,他拿出成长记录本,没有画画,而是工工整整地抄写下了照片背面爸爸写的一行略显潦草的字:“爱子晨熙百日留念。愿吾儿平安喜乐,茁壮成长。——父字”
在下面,他用力地写道:
**【今天大扫除,我发现了“宝藏”!】_
**【是一本厚厚的相册,里面有很多很多爸爸和我一起的照片。】
**【原来我小时候,爸爸陪我玩过那么多!举高高,骑大马……】
**【爸爸的笑容,和现在一样温暖。】
**【妈妈说得对,爸爸的爱,像照片一样,一直都在家里,没有离开过。】
**【我把相册放在书桌上,想爸爸的时候,就看看。】
【看着照片,我就觉得,爸爸离我很近很近。】
合上本子,季晨熙觉得心里被一种饱满的、温暖的情绪填得满满的。那枚“平安方向牌”贴在胸口,仿佛不仅连着现在的爸爸,也通过这本相册,连接上了过去那些充满欢声笑语的时光。大扫除扫去的只是尘埃,而扫出的,是沉甸甸的记忆珍宝。这些珍宝让他更加确信,等待,是为了积蓄更多值得珍藏的、未来的团圆记忆。年关的扫尘,扫去的是旧岁,照亮的是被爱充盈的、希望的来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