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的“寻踪计划”让季晨熙对父母的过往产生了浓厚的兴趣,那些从王奶奶和妈妈只言片语中拼凑出的、关于“百花园”、“白裙子”、“小游艇”的片段,像散落的珍珠,在他心里闪烁着温暖而神秘的光泽。他不再满足于被动的“情报搜集”,开始更加留意家中的细节,试图找到更多能连接起那段“航程”的线索。
周日下午,楚颜在书房处理一些紧急的工作邮件,王奶奶在阳台收拾晾晒的衣物。季晨熙完成了他规定的“内务整理”和“阅读任务”后,获得批准,可以进行一小时的“自由活动”。他没有像往常一样拼乐高或者看军事绘本,而是决定执行一项“非侵入式深度侦察”——对客厅进行“地毯式”但“不翻动”的观察。
他像个小侦探,背着手,在客厅里慢慢地踱步,目光锐利地扫过每一个角落、每一件摆设。他观察书架上的书脊,看有没有特别旧或者名字奇怪的书;他研究电视柜上的小摆件,猜测它们的来历;他甚至趴在地板上,检查沙发和茶几底下有没有滚落什么“历史文物”(结果只找到几粒积木和一张糖纸)。
就在他有些气馁,准备放弃时,他的目光被壁炉台(虽然从没用过)上方挂着的一个装饰性的、藤条编织的圆形挂件吸引了。那个挂件中间,嵌着一个圆形的、有些褪色的刺绣布贴,图案是一艘帆船在波浪中航行,下面绣着一行模糊的字。以前他从未仔细看过。
季晨熙搬来一个小板凳,踮起脚,凑近了仔细辨认。帆船的绣工很精致,虽然颜色旧了,但能看出当时用了很多种蓝色的丝线来表现海浪的层次。下面的那行字,是深蓝色的绣线,针脚细密,绣的是:
“爱是永恒的航向。”
字的旁边,还用更细的线绣了一个小小的、几乎看不清的日期:“2008.05.01”。
2008年?季晨熙掰着手指算了一下,那是在他出生之前好几年!他的心猛地跳快了。这一定是爸爸妈妈的东西!说不定和那些照片是同一个时期的!
他努力回忆着照片上看到的“与君同航”四个字,又看看眼前这“爱是永恒的航向”,小脑袋飞速运转。虽然不能完全理解其中深刻的含义,但他能感觉到,这两句话都在说“航行”和“方向”,都和爸爸妈妈有关。这个绣着船的挂件,难道是他们“早期航程”的“纪念品”?
他正看得入神,书房的门开了,楚颜揉着脖子走出来,打算倒杯水休息一下。她看到儿子正踮着脚,仰头专注地看着壁炉上的挂件,脸上露出一种混合着好奇和思索的神情。
“晨熙,在看什么呢?”楚颜端着水杯走过去。
季晨熙吓了一跳,从板凳上跳下来,有些不好意思,但又忍不住指着挂件问:“妈妈,这个……这个船挂件,是你和爸爸的吗?上面的字……是什么意思呀?2008年是什么特别的日子吗?”
楚颜顺着儿子指的方向看去,目光落在那个略显陈旧的藤编挂件上,眼神瞬间变得悠远而温柔,嘴角不自觉地上扬,露出一抹怀念的微笑。她放下水杯,走过去,伸手轻轻抚摸了一下那艘刺绣的小船,声音轻柔得像怕惊扰了什么:
“这个啊……是妈妈和爸爸刚结婚那一年,五一劳动节的时候,我们一起在一个海边小镇的夜市上看到的。一个老奶奶摆摊卖自己手工做的小玩意儿,妈妈一眼就看中了这个。爸爸说,这船和字,很像我们。”她顿了顿,眼中笑意更深,“那时候啊,爸爸刚调到新的单位,妈妈的工作也刚起步,一切好像才刚刚启航,未来充满了未知,但也充满了希望。就像这艘小船,知道方向是爱,就敢驶向任何风浪。”
她指着那个日期:“2008年5月1日,是我们结婚后的第一个劳动节。这个挂件,算是……我们‘新航程’的一个小小见证吧。”
季晨熙仰着小脸,听得入了迷。结婚?新航程?他虽然对“结婚”的具体含义还懵懵懂懂,但他能听懂“刚开始”、“一起”、“方向是爱”这些词。他仿佛能看到,年轻的爸爸妈妈,在那个有海风的小镇上,笑着买下这个挂件,把它带回家,挂在新房的墙上,象征着他们共同的未来开始了。
“那……‘爱是永恒的航向’,是什么意思呢?”他追问。
楚颜蹲下身,平视着儿子的眼睛,认真地解释:“就是说,无论生活中遇到开心的事还是困难的事,无论爸爸妈妈是在一起还是暂时分开,我们心里对彼此、对这个家的爱,就像指南针永远指着南方一样,是永远不会改变的、最确定的方向。有了这个方向,我们就不会迷路,就知道家永远在哪里。”
季晨熙的大眼睛眨了眨,消化着妈妈的话。他下意识地摸了摸别在衣领下的迷彩指南针钥匙扣,又抬头看了看墙上那艘宁静航行的小绣船。一瞬间,他似乎把很多东西联系起来了——爸爸的指南针礼物、墙上的航船挂件、照片里的笑容、还有妈妈此刻温柔而坚定的眼神……它们好像都在说着同一件事。
“我明白了!”他忽然眼睛一亮,像发现了重大秘密,“爸爸送我的指南针,是指方向的!妈妈和爸爸的这个船,是照着方向开的!方向就是……就是爱!所以我们家的船,永远都不会开丢!对不对,妈妈?”
楚颜被儿子这充满童真却直抵核心的解读深深打动了。她将儿子紧紧搂在怀里,声音有些哽咽:“对!宝贝,你说得太对了!我们家的船,有爱的指南针指着方向,永远都不会开丢!爸爸知道方向,妈妈知道方向,晨熙也知道方向!”
季晨熙依偎在妈妈怀里,心里被一种巨大的、温暖而安定的感觉填满了。他之前所有的好奇和探寻,似乎在这一刻找到了最终的答案。那些零散的“历史线索”,被“爱是永恒的航向”这根主线,完美地串联了起来。
这个午后的意外发现,没有解开所有谜团,却给了季晨熙一个比任何具体故事都更重要的“刻度”。他明白了,家的航程,从一开始就设定好了最核心、最永恒的坐标。那枚小小的指南针,不仅指向地理的南方,更精准地指向了这个由爱定义的、温暖的归途。
晚上,“每日汇报”时,季晨熙的语气充满了前所未有的笃定和安宁:
“报告爸爸!今日‘溯源计划’取得重大突破!于客厅壁炉发现‘关键历史文物’——刺绣航船挂件一件,其上铭刻核心导航指令:‘爱是永恒的航向’,并标注初始航点日期。经与‘最高指挥官’(妈妈)核实,确认此为你们‘联合舰队’启航初期的重要信物!现已成功破译其核心密码:吾家航船,永循爱之方向,绝不迷航!至此,‘指南针’之终极指向已明确!over!”
汇报完毕,他心满意足地睡去,嘴角带着仿佛掌握了宇宙终极秘密般的安然笑容。而楚颜知道,孩子的心中,已经悄然刻下了一生都不会迷失的、最温暖的刻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