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一点的钟声刚敲过，老旧居民楼里的灯早已熄灭大半，只有李四家的厨房还亮着一盏昏黄的节能灯。灯泡悬在天花板上，晃悠悠地投下一圈光晕，刚好笼罩住灶台前忙碌的身影。李四揉了揉酸涩的眼睛，打了个长长的哈欠，眼角挤出几滴生理性的泪水。
这已经是他连续第五天深夜起来煮茶叶蛋了。自从上周茶叶蛋生意爆火，每天两百个蛋不到上午十点就被抢空，不少老顾客特意叮嘱他多煮点，还有几个上班族说想早上七点就来买，赶在上班前当早餐。李四琢磨着，索性每天凌晨起来煮上三百个，既能满足老顾客，又能吸引新客源，说不定还能多赚点钱，给家里添个新的煤气灶 —— 现在这个老古董时不时就打不着火，昨天差点耽误了出摊。
他从冰箱里搬出一筐新鲜的鸡蛋，筐子底部铺着的稻草还带着点泥土的气息。这是他今天特意绕远路去郊区菜市场买的，比小区门口的便宜五毛钱一斤，而且蛋个头大，蛋黄饱满，煮出来的茶叶蛋口感更好。李四蹲在地上，一个个把鸡蛋捡出来放进水盆里，冰凉的自来水没过鸡蛋，泛起一圈圈细小的涟漪。他伸手撩水搓洗鸡蛋壳上的污渍，指尖触到冰凉的水，打了个寒颤，困意也消散了几分。
“三百个，一个都不能少。” 李四数着鸡蛋，嘴里念念有词。自从听了翠花的话，他每次煮蛋都格外仔细，生怕出一点差错。之前有一次，他不小心把几个裂了缝的鸡蛋放进锅里，结果煮出来的蛋全是蜂窝状，卖相极差，最后只能低价处理给收废品的大爷。从那以后，他捡鸡蛋时都会格外留意，但凡有一点破损的，都单独挑出来留着自己吃。
洗好鸡蛋，李四把它们一个个放进巨大的砂锅里。砂锅是翠花特意从家里搬来给他的，据说是她婆婆传下来的老物件，壁厚保温，煮出来的东西格外香。李四往砂锅里加水，直到没过鸡蛋两指深，然后把砂锅端到煤气灶上，拧开阀门。“咔哒、咔哒” 几声，火苗终于窜了出来，蓝色的火焰舔着砂锅底部，发出 “滋滋” 的声响。
趁着烧水的功夫，李四把之前准备好的香料拿了出来。八角、桂皮、香叶用纱布包着，放在案板上，旁边还有一小袋红茶和一瓶老抽。他按照翠花教的比例，把香料包放进锅里，又倒了两勺老抽。深褐色的老抽在清水中慢慢扩散开来，像一朵墨色的花。“翠花姐说，老抽不能多放，不然颜色太深，看着没胃口。” 李四嘀咕着，用勺子搅了搅锅里的水。
水慢慢热了起来，锅里开始冒细小的气泡。李四搬了个小板凳坐在灶台边，拿出手机想看看时间，屏幕一亮，弹出一条短视频推送。封面是小区门口卖煎饼的王大妈，正拿着铲子追着一只抢煎饼的流浪狗跑，配文写着 “煎饼大妈与流浪狗的爱恨情仇”。李四一下子来了兴致，点了进去。
视频里
，王妈的大嗓门隔着屏幕都能听见：“你这死狗，天天来抢我煎饼，看我不打断你的腿！” 流浪狗叼着煎饼跑，王大妈举着铲子在后面追，小区里的老人们笑得前仰后合。李四也忍不住笑了起来，眼泪都快出来了。他又刷了一个，是隔壁楼的小伙子模仿小丑表演，笨拙的动作逗得他直拍大腿。
不知不觉间，锅里的水已经烧开了，鸡蛋在沸水中翻滚着。李四起身，用勺子把浮沫撇掉，然后盖上锅盖，转成小火煮。按照翠花的叮嘱，鸡蛋要煮五分钟，这样蛋黄刚好凝固，又不会太老。他看了看时间，还有三分钟，索性又拿起手机刷了起来。
这次刷到的是一个美食博主教做茶叶蛋的视频，博主说：“想要茶叶蛋入味，盐一定要放足，不然煮出来的蛋淡而无味，没人爱吃！” 李四皱了皱眉，心里嘀咕：“翠花姐明明说要少放，老年人爱吃淡的，这博主是不是在骗人？” 他刚想评论一句，就听见锅里传来 “咕嘟咕嘟” 的声响，想起鸡蛋快煮好了，连忙放下手机。
他掀开锅盖，把鸡蛋捞出来，放进事先准备好的凉水里。冰凉的水让鸡蛋迅速降温，蛋壳上裂开了细密的纹路。李四拿起一个鸡蛋，在桌上轻轻滚了一圈，然后开始剥壳。剥好的鸡蛋白白嫩嫩的，表面布满了裂纹，像一件精美的瓷器。他把剥好的鸡蛋放回砂锅里，准备加入最后的调料 —— 盐。
李四转身去拿盐罐，灶台上摆着好几个调料瓶，有糖罐、盐罐、味精罐，还有一瓶他昨天新买的十三香。因为光线太暗，加上刚才刷视频笑得头晕脑胀，他随手抓起一个看起来和盐罐差不多的罐子，拧开盖子就舀了起来。
“一勺、两勺、三勺。” 李四边舀边嘟囔，“翠花姐说淡口，但是刚才那个博主说要放足盐，我放三勺应该差不多，既不会太淡，也不会太咸。” 他把 “盐” 倒进锅里，用勺子搅了搅，锅里的汤汁泛起细小的泡沫，散发出一股奇怪的味道。
“怎么闻着有点甜？” 李四皱了皱眉，凑过去闻了闻。但因为香料的味道太浓，他也没太在意，只当是老抽和冰糖混合在一起的味道。他盖上锅盖，心里盘算着：“等煮半个小时，再泡上一夜，明天早上肯定入味，三百个蛋肯定能卖光！”
他伸了个懒腰，感觉浑身酸痛。自从开始卖茶叶蛋，他每天只睡五个小时，白天出摊，晚上准备材料，虽然累，但看着每天赚的钱越来越多，心里比吃了蜜还甜。他想起昨天张大妈买茶叶蛋时说的话：“李四啊，你这茶叶蛋越来越好吃了，我孙女每天都吵着要吃，以后你可得多煮点！” 还有隔壁单元的李大哥，一次性买了十个，说要带去公司给同事尝尝。
想到这些，李四的嘴角忍不住向上扬。他走到窗边，拉开窗帘一角，看着外面漆黑的夜空。小区里静悄悄的，只有偶尔传来的狗叫声和远处马路上的汽车声。他摸了摸口袋里的钱，心里琢磨着，再赚两个月，不仅能换个新煤气灶，还能给家里的老母亲买件新衣服。
就在这时，手机响了，是翠花发来的微信：“李四，明天记得多煮点茶叶蛋，我侄子要来，让他带点回去给我哥尝尝。”
李四连忙回复：“放心吧翠花姐，我今天煮了三百个，保证够！”
翠花很快回复：“三百个？你能忙得过来吗？记得盐少放，我哥也爱吃淡的。”
“知道啦翠花姐，我放了三勺，应该不咸。” 李四回复道。
发完微信，李四觉得有点困，就趴在桌子上睡着了。迷迷糊糊中，他梦见自己的茶叶蛋卖得特别好，排起了长长的队伍，每个人都夸他的茶叶蛋好吃，他赚了好多钱，笑得合不拢嘴。
不知过了多久，他被一阵刺鼻的味道熏醒了。他猛地睁开眼，看见厨房里弥漫着一股焦糊的味道，砂锅盖子被顶得 “扑扑” 响。“不好！” 李四心里咯噔一下，连忙起身去看。
他掀开锅盖，一股浓烈的甜腻味夹杂着焦糊味扑面而来。锅里的汤汁已经少了一半，鸡蛋沉在锅底，表面黑乎乎的，像一个个小煤球。李四伸手摸了摸砂锅，滚烫的温度让他立刻缩回了手。他拿起刚才舀 “盐” 的罐子，仔细一看，顿时傻了眼 —— 罐子上写着两个大字：“白糖”！
“完了完了！我把白糖当成盐放了！” 李四急得直跺脚，冷汗一下子冒了出来。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竟然会犯这么低级的错误。三勺白糖倒进锅里，煮了这么久，鸡蛋肯定变得又甜又糊，根本没法卖了。
他拿起一个鸡蛋，剥开一看，里面的蛋黄黑乎乎的，尝了一口，甜得发腻，还带着一股焦糊味，难吃得想吐。“这可怎么办啊？三百个鸡蛋，全毁了！” 李四蹲在地上，双手抱着头，心里又急又悔。
他想起自己早上特意去郊区买鸡蛋的辛苦，想起翠花的叮嘱，想起老顾客的期待，眼泪忍不住掉了下来。这三百个鸡蛋成本就要一百多块钱，要是卖不出去，不仅今天白忙活了，还得赔本。而且明天那么多老顾客等着买茶叶蛋，要是让他们空跑一趟，以后肯定就不来了。
“都怪我！都怪我太贪玩手机了！” 李四狠狠地拍了自己一巴掌，心里充满了自责。他要是不刷那个短视频，要是仔细看一下调料罐，就不会发生这种事了。
就在这时，手机又响了，还是翠花发来的微信：“李四，你那边怎么了？我好像闻到一股焦糊味，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李四看到微信，心里更慌了。他不知道该怎么跟翠花说，怕她生气，怕她失望。但事到如今，也只能实话实说了。他颤抖着手回复：“翠花姐，对不起，我刚才走神了，把白糖当成盐放了，锅里的鸡蛋全毁了……”
发完微信，李四坐在地上，等着翠花的责备。过了一会儿，翠花回复了：“你别急，我马上过去！”
不到十分钟，敲门声就响了。李四连忙站起来去开门，翠花拎着一个布袋站在门口，脸上带着焦急的神色。“快让我看看！” 翠花走进厨房，闻到那股浓烈的甜腻味和焦糊味，皱了皱眉。她走到砂锅前，掀开锅盖看了看，摇了摇头：“这鸡蛋确实没法卖了，太甜了，还有点糊。”
李四低着头，像个做错事的孩子：“翠花姐，对不起，都怪我不好，我不该刷手机走神的。”
翠花叹了口气：“现在说这些也没用了。你先别着急，咱们想想办法，看看能不能补救。” 她拿起一个鸡蛋，尝了一口，皱着眉说：“甜得太厉害，而且有点焦，直接卖肯定不行。不过，或许我们可以加点别的调料，中和一下甜味？”
李四眼睛一亮：“真的吗？那加什么调料啊？”
“我想想……” 翠花围着砂锅转了两圈，“可以加点醋，醋能中和甜味，再加点辣椒面，掩盖一下焦糊味，说不定能做成甜辣口味的茶叶蛋，年轻人可能会喜欢。”
李四犹豫了一下：“可是咱们小区里大多是老年人，他们不爱吃辣啊。”
“那就分开煮！” 翠花说，“把这些鸡蛋捞出来，一部分加醋和辣椒面，做成甜辣口味的，卖给年轻人；另一部分看看能不能再加点盐和香料，重新煮一下，虽然味道可能不如原来的，但总比扔了强。”
李四觉得翠花的主意不错，连忙点了点头：“好！我听你的！”
两人立刻行动起来。翠花负责把鸡蛋捞出来，分成两部分；李四则去准备醋、辣椒面和新的香料。厨房里又忙碌了起来，灯光下，两人的身影来回穿梭，原本沉重的气氛也变得轻松了一些。
“李四，以后可不能这么马虎了。” 翠花一边剥鸡蛋一边说，“摆摊做生意，最讲究的就是细心。你要是总是走神，不仅赚不到钱，还会砸了自己的招牌。”
“我知道了翠花姐，我以后再也不这样了。” 李四红着脸说，“这次多亏了你，不然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跟姐客气啥！” 翠花笑了笑，“咱们都是邻居，互相帮忙是应该的。再说，你这生意好了，我也跟着高兴。”
两人忙了一个多小时，终于把鸡蛋处理好了。一部分鸡蛋加了醋和辣椒面，做成了甜辣口味，闻起来别有一番风味；另一部分则重新加了盐和香料，放进锅里煮着。虽然不如原来的茶叶蛋正宗，但至少能卖出去了。
看着重新煮起来的鸡蛋，李四松了口气。他看了看窗外，天已经蒙蒙亮了，小区里开始有了动静，早起的老人们已经出来晨练了。“翠花姐，谢谢你，要是没有你，我今天真的要完蛋了。”
“别谢我，要谢就谢你自己肯努力。” 翠花拍了拍他的肩膀，“快去洗把脸，准备出摊吧。记住今天的教训，以后做事一定要专心。”
李四点了点头，走进卫生间洗了把脸。冰凉的水让他彻底清醒了过来，他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暗暗下定决心：以后再也不会因为玩手机而耽误正事了。他要把茶叶蛋生意做好，不辜负翠花的帮助，也不辜负自己的努力。
走出卫生间，厨房里飘来阵阵香味，新煮的茶叶蛋已经好了。李四把鸡蛋装进保温桶里，又把甜辣口味的鸡蛋装进另一个篮子里。他挑着摊位和保温桶，走出家门，迎接新的一天。
虽然昨天晚上出了点意外，但在翠花的帮助下，问题终于解决了。李四看着小区门口渐渐热闹起来的人群，心里又充满了希望。他知道，只要自己足够细心、足够努力，他的茶叶蛋生意一定会越来越红火，从当初的 “滞销” 困境，彻底变成现在的 “抢疯” 盛况。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