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量引导室内,时间失去了意义。
林风端坐在核心节点,如同一尊被能量导管缠绕的雕塑。他的身体是静止的,但内部正进行着一场无声的、凶险至极的战争。三钥之力被精妙地拆解、重塑,化作亿万缕带着特定干涉频率的能量丝线,汇入“生命织网”,持续不断地冲刷、抵消着隼体内的虚无侵蚀。
这过程极度耗费心神。他必须维持输出的绝对稳定与精确,任何细微的波动都可能前功尽弃,甚至引发灾难性后果。同时,他还要分出一部分力量,构筑起坚固的内层防线,抵御着那透过能量连接丝丝缕缕渗透过来的、试图污染他能量本源的冰冷与死寂。
那感觉,如同赤身裸体站在极地风暴中,还要用双手去编织一件能抵御风暴的精密仪器。寒冷刺骨,意识在极限负荷下开始变得模糊,唯有救回隼的执念,如同定海神针,支撑着他岿然不动。
维生舱旁,铁砧和医疗团队紧张地监测着各项数据。
“侵蚀速率下降至初始值的35%!生命体征趋于稳定!”一名医疗员的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喜悦。
李教授紧盯着屏幕,脸上却不见放松:“指挥官的能量输出曲线开始出现微小波动……他的生理指标,心跳、神经负荷……都在危险阈值边缘徘徊。他在硬扛。”
铁砧拳头捏得发白,死死盯着引导室内林风平静却苍白的脸,恨不得能替他承受。但他知道,他做不到。这种层面的较量,他引以为傲的力量毫无用武之地。
就在这时,负责监控“生命织网”与虚无侵蚀交互界面的科学家突然发出一声惊疑:
“等等!侵蚀能量在退缩,但它们……它们在重组!”
屏幕上,代表虚无侵蚀的灰色区域,不再是被动地被“干涉网”驱散,而是开始主动收缩、凝聚,形成了几个更加致密、更加黑暗的“节点”。这些节点如同拥有智慧般,避开了干涉最强的区域,转而向着隼生命能量最微弱、也是与林风能量连接最紧密的几个生理核心区域潜伏而去!
“它们在寻找新的突破口!目标是指挥官的能量通道!”李教授脸色大变,“试图切断连接!”
“不行!”铁砧吼道,“现在切断,前功尽弃不说,隼和指挥官可能都会遭到能量反噬!”
引导室内,林风也第一时间察觉到了异变。那潜伏下来的侵蚀节点,如同毒蛇般蛰伏,散发着更加阴冷、更加危险的气息。它们不再试图大面积侵蚀,而是集中力量,试图穿透他构筑的内层防线,污染他的力量源头。
压力骤增!
林风的嘴角渗出一缕血丝,那是精神与肉体双重负荷达到极限的征兆。他感觉自己仿佛在同时下着三盘棋:一盘在隼体内编织干涉网,一盘在自己体内构筑防御,还有一盘,是在与那些拥有诡异“智慧”的侵蚀节点进行着无形的博弈。
他尝试调动更多的力量去加固防线,但输出给“生命织网”的能量立刻出现了不稳。他必须维持一个极其脆弱的平衡。
“指挥官!你的生命指标……”李教授的声音带着惊恐。
“我……撑得住。”林风的声音通过内部通讯传来,微弱却斩钉截铁,“继续维持织网……它们……改变策略,我们也变……”
他猛地一咬牙,做出了一个极其冒险的决定。他不再试图全面防御那些侵蚀节点,而是主动放开对其中一股较弱的侵蚀能量的阻挡,引导着它,如同引流洪水般,沿着一条他预先用三钥之力固化过的、相对安全的能量路径,导向自身!
“指挥官!你在做什么?!”李教授失声惊呼。屏幕上,代表林风自身能量纯净度的指标瞬间暴跌,一股灰败的气息开始在他体表隐隐浮现。
“以身为饵……集中力量……消灭其他的……”林风的声音断断续续,带着巨大的痛苦。
他这是在玩火!主动引入虚空侵蚀,哪怕只是一小股,也是极其致命的!但他别无选择。只有集中力量,先快速清除隼体内其他更具威胁的侵蚀节点,才能打破僵局。而他自己,则成为了吸引火力的靶子,承担着被污染的风险。
剧烈的痛苦席卷全身,那被引入体内的虚无之力如同活物般疯狂啃噬着他的能量,试图玷污他的核心。林风的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连接在他身上的能量导管发出过载的嗡鸣。
“快!趁现在!集中功率,清除隼女士体内其他侵蚀节点!”李教授红着眼睛下令。
医疗团队全力以赴,操控着“生命织网”,在林风争取到的宝贵窗口期内,对着那些潜伏的节点发起了总攻。
维生舱内,隼灰败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恢复一丝血色,生命体征指标强劲回升。
而能量引导室内,林风的情况却在急剧恶化。他引入的那股虚无之力虽然被限制在特定路径内,但其污染性远超预估,正疯狂冲击着他的精神壁垒,试图将他拖入与那异种方尖碑类似的疯狂境地。
他的视野开始模糊,耳边响起无数混乱的、充满恶意的低语。那是虚空的声音,是灭亡文明的回响,是存在被否定的终极恐惧。
“坚持住……林风……”他对自己低语,用最后一丝清明坚守着意识的灯塔。
不知过了多久,仿佛一个世纪那般漫长。
“清除完成!隼女士体内所有检测到的侵蚀节点已消失!生命体征稳定!她……她脱离危险了!”李教授激动到几乎破音的声音传来。
几乎在同时,能量引导室的门被强行打开,铁砧如同旋风般冲了进来,一把扶住摇摇欲坠的林风。
“快!切断连接!治疗指挥官!”
能量导管被迅速移除,但林风身体一软,几乎完全倒在铁砧怀里。他脸色惨白如纸,嘴唇泛着不祥的青色,体表那缕灰败的气息虽然微弱,却顽固地萦绕不散。他最担心的污染,终究还是发生了。
他艰难地抬起头,看向维生舱方向,看到隼平稳的呼吸和恢复血色的脸颊,嘴角努力扯出一个微弱的弧度。
“成……功了……”
随即,无尽的黑暗吞噬了他的意识。
代价,已然付出。污染,如同种子,已在他体内埋下。拯救了一个同伴,却让自己陷入了未知的险境。这场与虚空的战争,远未结束,甚至可能……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