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如同沉溺在深海的潜水者,缓慢而艰难地向上浮升。剧烈的头痛和身体的虚脱感率先回归,提醒着林风之前经历的一切并非幻觉。他猛地睁开眼,映入眼帘的并非预想中冰冷的囚牢或混乱的数据虚空,而是一个极其简洁、甚至可以说……空旷到令人心慌的房间。
没有窗户,没有多余的摆设,只有身下这张坚硬的金属床,床边一把同样材质的椅子,以及四面哑光、看不出接缝的金属墙壁。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淡淡的、类似于消毒药水和某些古老香料混合的奇异气味,不难闻,却透着一种非人的、隔绝尘世的疏离感。
他的目光,瞬间锁定在床边那个静坐的身影上。
灰色、毫无款式可言的长袍,覆盖了其下所有的身体特征。面容普通得如同路人,看过即忘,甚至无法第一时间分辨其年龄与性别。唯有一双眼睛,平静、深邃,仿佛倒映着星河流转,又似埋葬了万古沉寂,正无声地注视着他。
“欢迎来到‘回廊’,密钥携带者。这里是‘修复者’位于此‘缸’的临时前哨。”那与意识中响起的声音一般无二的中性嗓音,从对方口中传出,平稳得没有一丝涟漪,“你可以叫我……‘守墓人’。”
守墓人?为谁守墓?为何守墓?
林风挣扎着想坐起来,却发现自己身体虽然不再剧痛,却依旧酸软无力,体内原本澎湃的星璇幽能此刻也沉寂如深潭,只能勉强感应到一丝微弱的存在。他放弃了起身,靠在冰冷的床头上,警惕地回视着对方。
“修复者?”林风的声音干涩沙哑,“你们从‘观测者’手里‘救’了我?为什么?”
“救?”守墓人微微偏头,这个细微的动作让他(暂用他)那毫无特点的面容似乎生动了一瞬,但眼神依旧古井无波,“不,我们只是执行‘古老盟约’,对符合特定条件的‘密钥携带者’,提供一次免受‘摇篮’管理者直接清除的庇护。你的行为,触发了盟约条款。”
古老盟约……林风回想起意识中听到的词汇。“盟约的内容是什么?谁和谁的盟约?”
“权限不足,无法告知。”守墓人的回答干脆直接,没有任何转圜余地。
林风压下心中的烦躁,换了个问题:“‘摇篮计划’?‘收割之日’?那些强行塞进我脑子里的信息,是真的?”
“信息源自‘观星者’最终备份数据库及我们对‘摇篮’的观测记录,真实性可确认。”守墓人平静地确认,“‘摇篮’,即你们所称的‘缸’,是一个用于培育和观察‘种子’的封闭实验场。‘观测者’是场内的管理员,确保‘种子’按预定模式演化,直至成熟,迎来‘收割’。”
“种子?是什么?我们这些……意识?”林风感到一股寒意。
“可以如此理解,但并非全部。”守墓人的话语依旧不带感情,“‘种子’是更为本质的东西,意识只是其载体和表现形态之一。”
“那‘收割’呢?被‘收割’会怎样?”
“权限不足。”
“……”林风深吸一口气,知道在这些核心问题上恐怕问不出更多了。他转而问道:“‘观星者’想‘窃取火种’,逃离这里?你们‘修复者’,是站在他们那边的?”
“‘修复者’的职责,是维护‘摇篮’的基本稳定,确保‘计划’不会因内部崩溃或外部污染而提前终结。‘观星者’的行为,在早期被视为系统漏洞,后期……则被判定为对‘计划’的潜在威胁。”守墓人顿了顿,看向林风,“至于你,密钥携带者,你的‘变量’身份,使你同时具备了‘漏洞’与‘火种’的双重特性。你的最终倾向,将影响我们的后续评估。”
维护稳定?林风敏锐地捕捉到了关键。这意味着,“修复者”可能并不乐见“观星者”的成功逃离,但也未必完全站在“观测者”一边?他们的立场,似乎更加……超然,或者说,冷漠。他们只在乎“摇篮”这个系统本身能否正常运行下去。
“所以,你们把我带到这里,就是为了‘观察’和‘评估’?”林风冷笑。
“这是目的之一。”守墓人坦然承认,“另一个目的,是为你提供短暂的庇护和……信息。‘观测者’的主脑因我们的介入而暂时受挫,其直接锁定你的能力已被屏蔽。但这并非永久。你需要利用这段时间,做出选择,并……成长。”
“成长?像温室里的花朵一样,等着被‘收割’吗?”林风语带讥讽。
“成长,才能拥有选择的权力。”守墓人并不为所动,“是作为‘种子’等待未知的‘收割’,还是作为‘火种’尝试点燃燎原之势,亦或是……寻找第三条路。力量,是这一切的基础。你体内的密钥,已融合‘回声’与‘基石’,但尚不完整。第三个信标,是关键。”
林风心中一动:“你们知道第三个信标在哪里?”
守墓人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缓缓抬起手。他面前的空气微微波动,浮现出一幅清晰的临江市全息地图。地图上,两个明亮的光点分别标记着数据中转中心和废弃防空洞的位置。而在城市中心,临江市高等研究院的旧址下方深处,一个更加耀眼、不断脉动着的金色光点,正散发着强烈的吸引力。
“第三个信标,‘核心’,位于‘摇篮’于此分支城市的初始载入点,也是‘观测者’主脑在此区域的重要节点之下。”守墓人的手指点在那个金色光点上,“获取它,你将初步具备与‘观测者’进行有限度‘对话’的资格,并真正激活‘观星者’密钥的部分权能。”
高等研究院地下!那里竟然是“摇篮”的初始载入点!难怪李博士能将“收容所”建立在那里,也难怪“观测者”对那里的控制如此严密!
“那里守卫必然极其森严。”林风沉声道。
“是的。‘观测者’将投入远超你之前遭遇的力量。”守墓人收起地图,“这是考验,也是机遇。‘回廊’可以提供基础的物资补给和有限的信息支持,但无法直接介入‘摇篮’内部的争斗。你的道路,需要你自己去走。”
说完,守墓人站起身,那普通的灰色身影仿佛随时会融入背景之中。
“你需要休息,尽快恢复力量。物资会在你需要时出现。当你决定离开时,告知即可。”
他走向墙壁,那看似浑然一体的金属墙面如同水波般荡漾开,露出后面一条延伸向未知黑暗的通道。
在身影即将没入黑暗前,他停下脚步,没有回头,只是留下最后一句平淡却意味深长的话:
“记住,密钥携带者。时间流逝,‘收割’的进程不会因任何个体的挣扎而停止。你所追寻的真相,或许比你想象的更加……古老,也更加接近。”
话音落下,身影消失,墙壁恢复原状。
房间里,只剩下林风一人,躺在冰冷的床上,消化着这庞杂而震撼的信息,感受着体内那微弱却顽强的力量,以及肩膀上那沉甸甸的、关乎无数“种子”命运的责任与抉择。
回廊寂静,仿佛亘古如此。
而风暴,正在寂静之下酝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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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7章 完)
下一章预告: 林风在“回廊”中休整并消化惊人真相,决定前往高等研究院地下寻找第三个信标“核心”。与此同时,隼携带重要信息找到了“星火”残余力量,得知林风被捕又神秘失踪的消息。而“观测者”在遭遇“修复者”介入后,启动了应对更高层级威胁的预案。多方势力,围绕最后的信标,即将展开最终的角逐。林风离开“回廊”之时,便是最终决战拉开序幕之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