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风带着咸湿的气息拂过椰林,直升机螺旋桨的轰鸣声尚未完全消散,那抹陆承枭刻入骨髓的纤细身影已落入另一个男人的怀抱。
段暝肆。
他竟也来了。
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陆承枭清晰地看到段暝肆是如何急切地跳下直升机,如何大步流星地奔向沙滩上的蓝黎,又如何毫不犹豫地、紧紧地将她拥入怀中。而蓝黎,似乎有一瞬间的僵硬,但最终没有推开。
那一刻,陆承枭感觉自己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随即又被淬了冰的利刃精准刺穿,痛得他几乎无法呼吸。
血液似乎在瞬间逆流,全部冲上头顶,又在下一秒冻结成冰。他挺拔的身躯几不可察地晃了一下,垂在身侧的手骤然紧握成拳,指节因极度用力而泛出青白色,手背上青筋虬结,彰显着内心翻江倒海的嫉妒与暴怒。
他的女人。
那是他陆承枭的女人!在他冒着生命危险从绑匪手中将她救出,在她与他共同度过了那惊魂又缠绵的三天后,凭什么让另一个男人以守护者的姿态拥在怀里?那拥抱的画面灼烧着他的视网膜,刺眼得让他想毁灭一切。
他周身的气压低得骇人,原本就冷峻的面容此刻更是阴云密布,深邃的眼眸里翻涌着黑色的风暴,死死锁定在沙滩上那对相拥的身影上。
他目光阴鸷得能滴出水来。越看,心里的火就烧得越旺,几乎要将他所有的理智焚烧殆尽。
就在这时,时序和贺晏小心翼翼地靠近。陆承枭甚至没等他们开口,一记裹挟着冰碴与警告的眼刀便凌厉地扫了过去,那眼神分明在说:最好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
时序被他看得头皮发麻,尴尬地摸了摸鼻子,率先开口解释:“阿枭,我......我不知道他也会来。”他的确没料到段暝肆消息这么灵通,动作这么快。
贺晏此刻更是乖觉得像只鹌鹑,聪明地知道眼前这个醋坛子已经彻底打翻,并且里面装的还是浓硫酸,谁碰谁死。他连对视都不敢,赶紧讪讪地找了个借口:“那啥......哥,我去跟沈聿他们打个招呼。”说完,几乎是落荒而逃地奔向另一边的人群。
陆承枭懒得理会他们,他的目光再次投向沙滩。他的视线极具穿透力,牢牢锁定在蓝黎身上。仿佛有所感应,原本被段暝肆抱着的蓝黎,微微偏过头,目光穿越人群,与他对上了。
那一瞬间,陆承枭清晰地看到了她眼底一闪而过的慌乱和无措。
蓝黎的心猛地一颤,像被电击般迅速收回了目光,下意识地就想从段暝肆的怀抱里挣脱出来。
陆承枭的眼神太具有侵略性,太危险,仿佛能看穿她所有的心思,包括那晚......那晚在药物作用下,与这个男人发生的荒唐又羞耻的纠缠。记忆如潮水般涌来,带着炙热的体温和令人面红耳赤的片段,让她顿时手脚冰凉,心乱如麻。
还好,这尴尬又紧绷的时刻被及时打破,温予棠和段知芮急匆匆地跑了过来。
“黎黎!”温予棠一脸惊魂未定的担忧,上前一把抱住蓝黎,声音都带了哭腔:“你快吓死我了!我说出个差怎么就遇到这种事了?你没事吧?有没有受伤?”她上下下地打量着蓝黎,生怕好闺蜜少了一根头发。
蓝黎勉强压下心中的纷乱,拍了拍温予棠的后背,嘴角挤出一丝淡得几乎看不见的笑容,以示安抚:“我没事,别担心。”
“我怎么能不担心!”温予棠嗔怪道:“听到消息我吓得都睡不着觉!幸好贺晏他们要过来,我死活都要跟着来!”她仔细端详着蓝黎的脸色,不放心地追问:“你真的没事?那些绑匪......他们没有虐待你吧?”
“虐待”两个字像一根针,狠狠扎在蓝黎的心尖上。她身体几不可察地一僵,那晚的恐惧,以及之后......若不是陆承枭及时出现,她何止是被虐待!后果她根本不敢去想!一股寒意从脚底升起,让她脸色更加难看。
段知芮也心疼地抱了抱蓝黎:“黎黎,幸好你没事,不然我肆哥一定会怪我的。都怪我,肆哥出差前还叮嘱我要好好照顾你......我哪知道你出差会遇上这种事。”她语气里满是自责。
“知芮,不关你的事,我真的没事。”蓝黎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三个女人聚在一起,暂时将男人们隔绝在外。
段暝肆看着沙滩另一边那抹孤傲冷峻的身影,陆承枭高大颀长的身躯裹在黑色风衣里,仿佛与周遭的一切格格不入。
他独自站在那里,指间夹着一根燃烧的香烟,烟雾缭绕中,侧脸线条紧绷,透着生人勿近的凛冽。
段暝肆眸光微闪,抬步走了过去。
两个男人,一个温文尔雅,一个冷峻强势,并肩站在沙滩上,面向着波涛起伏的大海,气氛却比脚下的海水还要暗流汹涌。
良久,段暝肆率先打破沉默,声音平和:“陆总,谢谢你。”
陆承枭嗤笑一声,将香烟含在嘴里,深深吸了一口,缓缓吐出灰白色的烟圈。他目光依旧望着海面,看不出什么情绪,但周身散发的低气压却足以让人窒息。
片刻,他偏过头,锐利的目光像冰刀一样落在段暝肆斯文英俊的脸上,语气带着毫不掩饰的不屑和嘲讽:“谢我?肆爷这谢,从何而来?”
他明知故问,因为蓝黎是段暝肆名义上的女朋友。
可在陆承枭的认知里,早在那个夜晚,在蓝黎意乱情迷,哪怕是因为药物,她就已经被打上了他陆承枭的烙印。他救自己的女人,天经地义,凭什么要接受另一个男人的道谢?简直可笑!
段暝肆知道陆承枭不爱听这话,但男人之间的较量,尤其是关于心爱之人的较量,从来都是无声而残酷的。
他必须宣示主权,他语气坚定,带着不容置疑的口吻:“因为黎黎是我的女朋友,你救了她,我自当替她,也替我自己,向你说声谢谢!”
“女朋友”三个字,像点燃炸药桶的最后一点火星。陆承枭唇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笑意却冰冷刺骨,丝毫未达眼底。他不紧不慢地开口,每个字都像淬了冰的钉子:“肆爷自居是黎黎的男朋友,那么,请问黎黎出事的时候,你在哪里呢?”
这话精准地戳中了段暝肆的痛处,他在来的飞机上就充满了自责,恨自己没能保护好她。他的语气不由得低了几分,带着诚恳的歉意:“这件事,我确实有责任,是我没照顾好她。”
“呵。”陆承枭发出一声短促的冷笑,带着胜利者的姿态,“既然肆爷都亲口承认有责任,承认自己没有能力照顾好她,那以后......”他顿了顿,目光如炬地盯住段暝肆,一字一句,清晰无比地说道:“黎黎,就不劳烦肆爷担心了,她身边,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