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黎睁开眼,脑子里一片混沌,像是塞满了浸水的棉花,沉甸甸、晕乎乎的。她仿佛做了一个很长、很累的梦,梦里是汹涌的泪水、冰冷的跨海大桥,和一个......灼热而疼痛的拥抱。
画面一点点清晰,如同退潮后显露的礁石——不是梦!
她猛地坐起身,心脏不受控制地剧烈跳动起来,昨晚的一切,陆承枭的坦白、她的崩溃、那个承载了太多痛苦与无奈,都是真实发生的。
她仰头,望着装饰精致的天花板,眼神空洞,许久都没有动弹。那些被颠覆的认知和被强行撕开的旧伤,让她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自处。
最终,她还是起身下床,脚步有些虚浮地走进浴室。冰冷的水拍在脸上,稍微驱散了一些浑噩,却无法洗涤内心的纷乱。
等她收拾好自己,慢吞吞地走下楼梯,视线不经意地扫向开放式厨房时,脚步瞬间顿住。
厨房里,一抹熟悉的高大身影正背对着她。男人穿着简单的白色衬衫,袖子随意地挽至手肘,露出线条流畅的小臂和那双骨节分明、极为好看的手。他正站在灶台前,空气中弥漫着食物温暖的香气。
蓝黎眨了眨眼,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她又用力揉了揉眼睛,那身影依旧清晰。
是陆承枭。
他怎么会在这里?棠棠呢?
她自然不会知道,为了给她和陆承枭创造“独处”的空间,贺晏是如何使出浑身解数,在床上将温予棠缠得根本无法脱身前来打扰。
正当她看着那抹背影出神,不知该如何面对时,从餐厅方向传来了男人磁性好听的声音,带着一种自然而然的亲切:
“起床了?快下来吃早餐。”
蓝黎心头一跳,还没来得及开口,脚边就传来了毛茸茸的触感。煤球和归黎摇着尾巴欢快地跑到她身边。她下意识蹲下身,摸了摸两只小家伙柔软的毛发。
归黎在她脚边亲昵地蹭了蹭,随即竟摇着尾巴跑向了陆承枭,围着他的裤腿打转,显得无比欢快。陆承枭弯腰,用那只修长的手轻松地将小奶狗抱了起来,归黎立刻发出“哇哇”的、满足般的哼唧声。
蓝黎觉得有些纳闷,归黎这小家伙,什么时候跟陆承枭这么亲了?相反,煤球虽然不排斥,却也只是蹲坐在她脚边,并没有表现出同样的热络。
陆承枭抱着狗,看向还站在楼梯口的蓝黎,声音温和地重复:“洗手,吃早餐。”
蓝黎蹙眉,不解地看着他。他这是什么意思?把这里当他家了?
陆承枭看出她的迟疑和抗拒,将归黎放下,迈步走近她。他在她面前站定,难得地放柔了语气,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认真:“黎黎,吃完早餐,我们好好谈谈。”
蓝黎避开他的目光,心里堵着一口气。就算一切都是误会,是他为了保护她,可他选择了最残忍的方式,欺骗她,推开她,让她独自承受了那么多痛苦,这让她一时间如何能轻易原谅?
“不吃。”她硬邦邦地吐出两个字,转身就要上楼。
手臂却被一股温和却坚定的力道拉住,蓝黎下意识回头,脚步一个不稳,险些撞进他的怀里。她像是被烫到一般,立刻后退了两步,与他拉开距离。
陆承枭看着她戒备的样子,唇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带着些许自嘲的轻笑:“怎么,我是洪水猛兽?”
蓝黎抿着唇,不想理他,不满地说道:“陆承枭,我是你什么人?我的事你能不能不要管?不要出现在我面前。”
陆承枭看着她,问道:“你把我当作什么人?”
不等蓝黎开口,陆承枭又说:“你曾经把我当什么人,现在就是什么人。”
蓝黎有些无语地看着眼前的男人,这人什么时候不要脸了?她怒道:“陆承枭,你什么时候这么不要脸了?”
陆承枭轻笑:“老婆都不要我了,我还要脸做什么?”
蓝黎气的无语:“你救我的事,我会感谢你的,但我们还是划清界限。”
陆承枭凝视着她,语气放缓,甚至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哄劝:“你先把早餐吃了,好不好?就算你要打我,骂我,要发泄,最起码也得吃了东西才有力气,不是吗?”这话尾音微微上扬,带着点调侃的意味,试图缓和此刻僵硬的气氛。
蓝黎瞪了他一眼:“陆承枭,你别以为这样我就会原谅你。”
陆承枭从善如流地点头,模样是罕见的乖顺:“好,不原谅。”
他这态度,让蓝黎感觉自己积蓄了力量的一拳,狠狠打在了柔软蓬松的棉花上,无处着力,反而憋得自己更难受。她还想硬气地说不吃,可偏偏这时,肚子不争气地“咕噜”叫了一声,在安静的清晨显得格外清晰。
她脸颊瞬间泛起一丝不易察觉的红晕,有些窘迫。
陆承枭眼底的笑意加深,却体贴地没有点破,只是温和道:“嘴上硬气,亏了肚子可不行,我会心疼的。”
蓝黎昨晚就没吃东西,又经历了那样一场情绪浩劫,确实饿得厉害。权衡片刻,那点可怜的硬气最终还是败给了不争气的肚子。她不再看他,默默转身走向餐厅。
早餐很丰盛,显然是花了心思的,熬得软糯鲜香的海鲜粥,恰到好处的三明治,还有一小块精致诱人的奶油蛋糕。
蓝黎坐下来,小口小口地吃着。粥的温度刚好,暖流顺着食道滑入胃里,带来些许慰藉。陆承枭就坐在她对面不远处,安静地看着她吃,见她没有排斥,嘴角几不可察地微微上扬。
——
国际论坛中心今天的议程结束得比预期要早。
蓝黎独自一人待在茶水间,手里捧着一杯刚泡好的黑咖啡,氤氲的热气模糊了她略显疲惫的眉眼。昨天发生的一切,如同电影慢镜头般在脑海中反复回放——陆承枭的坦白,他一次次说回到他身边。
然而,理智如同冰冷的海水,渐渐浇熄了心头的混乱。不管当初是不是误会,他们之间已经结束了。那本离婚证书是真实存在的,横亘在他们之间的两年鸿沟与伤害,并非一句“误会”就能轻易抹平。她不能,也不应该失去原则。她和陆承枭,已经回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