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顿了顿,目光落在蒋兰那张因愤怒而扭曲的脸上,一字一句地说:“这就是你身为一个母亲,该为儿子做的事吗?”
蒋兰被他问得哑口无言,却依旧不肯服软,强硬地说:“我这么做,还不是因为她不配你!她出身普通,给不了你任何帮助,只会拖累你,拖累陆家!”
“不配?”陆承枭听到这两个字,心脏像是被狠狠剜了一刀,后背带来一阵剧烈的疼痛,但他依旧强撑着站得笔直,只目光死死地盯着蒋兰。
“在母亲眼里,谁配我?是那些门当户对的千金名媛?是那些只会看中陆家财富和地位的女人?”他的声音带着一种近乎破碎的疲惫:“可是怎么办呢?恐怕要让你失望了。”
他深吸一口气,目光变得无比坚定,像是做出了某种此生不变的承诺:“我离婚了,就没打算再结婚。我这辈子的妻子,只有一个,那就是蓝黎。”
“你们看中的那些财产,那些股权,在我眼里,一文不值。别说只是港城陆氏的股份,就算是整个陆家,只要她想要,我也可以给她。”他看着蒋兰震惊的眼神,缓缓补充道,“甚至,我的命,也可以给她。”
因为,没有她的日子,他的命,早已如同行尸走肉。
港城陆氏哪里是什么分公司,那是他陆承枭了追回蓝黎,硬生生在寸土寸金的港城砸出来的根基。他怕她不回北城,怕她留在港城再也不回来,便在她喜欢的城市建了一座城,想着只要她愿意,随时可以在港城有个家,有个属于他们俩的归宿。
可他们的关系刚缓和,他好不容易伏低做小,谨小慎微的与蓝黎相处,却被蒋兰跟乔念全部破坏,直到外婆被气得进了IcU,最后,被迫红着眼眶签下离婚协议。
他有多痛,多不愿意离婚,只有他自己知道。
蒋兰彻底愣住了,她看着眼前这个熟悉又陌生的儿子,一时间竟说不出话来。她从未想过,陆承枭会对蓝黎用情如此之深,深到可以放弃一切,包括他在陆家的地位,包括他的性命。
而陆承枭,已经懒得再跟她争辩,这个家,这个冰冷的、只讲利益不讲感情的地方,他一秒钟也不想多待。
他挺直了背脊,哪怕背后的伤口早已疼得让他几乎晕厥,他依旧一步一步,坚定地朝着祠堂门口走去。每走一步,脚下都像是踩在刀尖上,可他的眼神里,却没有丝毫的犹豫。
他没有告诉蒋兰,也没有告诉陆家任何人,港城陆氏分公司,早在注册几个月,就已经被他暗中剥离了北城陆氏的体系。如今的港城陆氏,是他一手建立起来的,与北城陆家,没有半分关系。他把港城陆氏给蓝黎,不过是把本就该属于她的东西,还给她而已,只要是他陆承枭的,他都会给她。
至于陆家的财产,他不稀罕,也不想要。
走出祠堂的那一刻,他扶住了门框,剧烈的疼痛让他眼前一阵发黑,他咬着牙,强撑着没有倒下。
管家远远地看着他,想说什么,却最终只是叹了口气,默默地退到了一边。
在院子里候着的阿武眼疾手快第上前扶住他,陆承恩也跑过来扶住他。
陆承恩看到自己的大哥伤成这样,哽咽道:“大哥,你怎么样?”
陆承枭微微点头:“大哥没事。”
阿武立即拿来西服给他穿上,一旁的陆婉婷本来是对她家大哥意见很大的,可是在祠堂看到陆承枭拿出来的那些证据,乔念居然肚子怀的是她堂哥的孩子,她就气得牙痒痒,亏她还一直把乔念当作她未来的嫂子,所以帮着乔念对付蓝黎。
现在看到她大哥伤得这么重,陆婉婷心里有种忏悔,眼角噙着泪,却不敢靠近陆承枭。
陆承枭没有回头,也没有停留,他一步步走出了陆家老宅的大门,坐上了早已等候在门口的车。车门关上的那一刻,他紧绷的身体终于垮了下来,靠在椅背上,闭上了眼睛。
后背的疼痛越来越剧烈,血已经渗透了衬衫,染红了西服。可他却像是感觉不到一样,脑海里全是蓝黎的身影。
他后悔了。
真的后悔了。
如果当初他能再强硬一点,对陆家人狠一点,也不至于变成这样,说到底,都是他的错。
车子平稳地行驶着,最终停在了兰亭别苑的门口。这里是他和蓝黎的婚房,是他们曾经最温暖的家。自从离婚后,他只要回北城,都是住在这里。房间里的一切,都还保持着蓝黎离开时的样子,仿佛她从未离开过。
沈聿早已等候在门口,看到陆承枭下车时苍白的脸色和背后渗出的血迹,眉头紧紧地皱了起来:“承枭,你怎么样?”
阿武赶紧扶住陆承枭走进别墅大厅,女佣林婶一直留在这里,看到陆承枭回来,忙帮忙。
陆承枭看向沈聿摇了摇头,声音沙哑:“没事,帮我处理一下伤口。”
阿武扶着他一步步走进客厅,随即上了二楼卧室。
消毒水的气味在卧室里弥漫,尖锐地刺破了深夜的寂静。沈聿戴着无菌手套的手指刚触碰到陆承枭背上的伤口,眉头便狠狠拧起,连呼吸都沉了几分。身为北城最顶尖的外科医生,他见过枪伤、车祸伤,却极少见到这样规整又狠戾的鞭伤——血肉模糊,鞭痕几乎深可见骨,纵横交错地爬满整个脊背,像是一张狰狞的网,将那片原本流畅的肌理撕裂得面目全非。
“阿武,递生理盐水。”沈聿的声音比平时低了些,带着不易察觉的压抑。
阿武连忙应声,双手捧着试剂瓶凑过来,目光扫过陆承枭的背时,忍不住瑟缩了一下。他家大少爷何时受过这样的罪?平日里在商场上叱咤风云,举手投足皆是矜贵,如今却要赤裸着上身,趴在床沿上,后背的伤连碰都碰不得,稍一动作,便有血丝渗出来,触目惊心。
沈聿蘸了生理盐水的棉签刚碰到伤口边缘,陆承枭的肩线便几不可察地绷紧,指节死死攥着床单,布料被揉出深深的褶皱,却一声不吭。
沈聿看在眼里,心里的火气更甚,一边小心翼翼地清理着伤口里的碎屑,一边忍不住开口:“这伤口稍不注意很容易感染,你这几天就好好休息。”
他的语气带着医生特有的严谨,更掺着几分怒其不争的无奈:“你们陆家到底什么规矩?下手这么狠,你还是不是陆家亲孙子?这哪是罚人,分明是要你半条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