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如同破开冰层的嫩芽,艰难地挣脱了漫长黑暗的束缚。首先恢复的,是感知。
蕴星池温润如玉的池水包裹着身躯,精纯的星辰灵液与大地生机如同无数双温柔的手,持续滋养着每一寸近乎枯竭的经脉与血肉。紧接着,是听觉——池水轻漾的细微声响,远处隐约的钟鸣,还有……身边那道压抑着激动与紧张的呼吸声。
陆明缓缓睁开了眼睛。
视线初时模糊,如同蒙着一层水雾。渐渐地,沈凌风那张写满担忧与惊喜的面容清晰地映入眼帘。
“沈……师兄……”他开口,声音干涩沙哑,微弱得几乎听不见,喉咙里仿佛有砂石摩擦。
“醒了!真的醒了!”沈凌风再也抑制不住,一向冷峻的脸上绽开毫不掩饰的狂喜,他猛地转身,对着殿外疾呼,“快!禀报殿主和宗主!陆明醒了!”
殿外立刻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和隐约的喧哗。
陆明尝试动了动手指,一股深入骨髓的虚弱感立刻传来,伴随着经脉重生带来的细微麻痒与刺痛。他内视己身,不禁微微动容。
原本几乎寸寸断裂的经脉,此刻已被一股磅礴而柔和的生机之力重新接续、拓宽。新生的经脉壁呈现一种淡淡的混沌色泽,比之前更加坚韧、宽阔,隐隐与空灵根的气息更加契合。骨骼如玉,血肉之中也蕴含着一丝微弱的星辉,仿佛整个身体都被星辰灵液彻底洗礼过一遍。
最让他心惊的是丹田与识海。
丹田之中,原本炼气八层巅峰的灵力漩涡早已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更加浩瀚、却如同星云般稀薄而稳定的混沌气旋。这气旋缓缓旋转,自行汲取着池水中的灵液,虽然总量远不及受伤前,但其“质”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更加精纯,更加贴近星辰本源。这绝非炼气期应有的丹田景象!
识海之内,那枚“星枢道种”光华内敛,体积似乎缩小了一圈,却更加凝实,如同经历了千锤百炼的混沌金丹,缓缓脉动,散发出稳固而深邃的道韵。它与灵魂的联系更加紧密,仿佛成为了他意识的核心。那枚经历涅盘的“归墟核心”则如同一个极其微小的黑洞,安静地悬浮在道种旁边,散发着令人心悸的沉寂气息,但其结构稳固,再无崩溃之虞。
而更让他感到奇异的是,在他的感知中,自身的“存在”仿佛与这片天地,尤其是与周天星辰,产生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微妙联系。心念微动,便能隐约感受到遥远星空中传来的、微弱却清晰的呼唤与共鸣。
“这是……”陆明心中震撼,这不仅仅是伤势恢复,更像是一次生命层次的蜕变与跃迁!是因祸得福?还是那缕璇玑祖师纯净意念与“以身化墟”经历带来的造化?
“你昏迷了整整三个月。”沈凌风的声音将他从内视中拉回现实,语气带着后怕与感慨,“宗门动用了蕴星池和九转还魂丹,才将你从鬼门关拉回来。你现在感觉如何?”
“三个月……”陆明喃喃,没想到自己竟沉睡了如此之久。他尝试运转空灵根,一股微弱却异常精纯的灵力立刻在新生经脉中流淌起来,虽然缓慢,却顺畅无比,再无之前的滞涩与痛楚。“感觉……像是重获新生。”他给出了一个确切的形容。
就在这时,数道强横而熟悉的气息迅速接近。
玄玑真人、星辰殿主,甚至连宗主玄诚真人都亲自来到了蕴星池边。他们看到已然苏醒、眼神清明的陆明,脸上皆露出了难以掩饰的欣慰与激动。
“好!好!好!”玄诚真人连道三声好,抚掌大笑,“天佑我天衍宗!陆明,你此番立下不世之功,更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星辰殿主那朦胧在星光中的面容似乎也清晰了几分,声音带着赞许:“以身化墟,湮灭魔源,此等胆魄与功绩,宗门铭记。你如今感觉如何?可有何不适?”
陆明在沈凌风的搀扶下,挣扎着想要起身行礼,却被玄玑真人按住:“你伤势初愈,虚礼就免了。好好说说,身体究竟如何?”
陆明依言坐好,略一沉吟,将自己的身体状况,尤其是丹田与识海的奇异变化,择要说出,只是隐去了璇玑祖师意念与归墟核心的具体细节。
听完他的描述,几位宗门巨头面面相觑,眼中都露出了惊异之色。
“丹田化混沌气旋,识海道种凝实如丹……这,这似乎是传说中的‘星髓筑基’之兆!”玄玑真人捻着胡须,语气带着难以置信,“古籍有载,唯有在炼气期便对星辰之道有极深感悟,并经历生死蜕变,引动星辰本源洗礼者,方有极微小几率,在筑基之前,便提前凝聚一丝筑基道基的雏形,谓之‘星髓’。此根基一旦铸成,未来筑基水到渠成,且根基之雄厚,远超同阶!”
星髓筑基!筑基道基的雏形!
沈凌风倒吸一口凉气,看向陆明的目光充满了震撼。炼气期便触摸到筑基的门槛,这简直是闻所未闻!
星辰殿主缓缓点头:“看来,那幽冥涧核心的星辰本源之力,以及你自身对‘归墟’意境的极致运用,再加上宗门不惜代价的救治,共同促成了这场造化。此乃你的机缘,亦是宗门之幸。”
宗主玄诚真人目光灼灼:“陆明,你如今虽修为看似跌落,但这‘星髓’根基,价值无可估量!待你彻底恢复,重新积累灵力,筑基指日可待,且前途不可限量!”
陆明心中亦是波澜起伏。他没想到,那场近乎自杀的搏命之举,竟为自己铺就了一条更加坚实的通天之路!
“宗门如今情况如何?幽冥涧……”他更关心外界的局势。
玄玑真人神色一正,道:“你放心。自那污染残魂被斩灭,幽冥涧魔气威力大减,封印裂痕虽未完全弥合,但已稳定。联合各宗之力,如今已能将魔潮压制在幽冥涧周边数百里内。那九首魔蜥虽仍盘踞,但失去核心支撑,已难成大气。北境局势,算是暂时稳定下来了。”
“星纹堂呢?”
“星纹堂如今已是宗门当之无愧的核心力量之一。”沈凌风接过话头,语气带着自豪,“新型‘星寰净化阵列’已在三处关键防线布设,效果显着。弟子们修炼刻苦,又有二十余人成功筑基!如今堂内事务由我与几位筑基后期的师兄共同打理,运转良好,只待你回去主持大局!”
听到星纹堂发展良好,同门无恙,陆明心中一块大石落地,脸上露出了由衷的笑容。
“既如此,你便好生在此休养,彻底巩固这‘星髓’根基。”玄诚真人郑重道,“宗门会继续为你提供一切所需资源。待你恢复,星纹堂堂主之位,依旧由你执掌!未来的天衍宗,需要你与你的星纹堂,承担更重的责任!”
“弟子,定不负宗门厚望!”陆明肃然应道。
几位巨头又嘱咐了一番,留下诸多滋养的灵丹妙药,方才离去。
蕴星池边,只剩下陆明与沈凌风。
“感觉像是在做梦。”陆明看着氤氲的池水,轻声道。三个月前,他抱着必死之心冲入幽冥涧,如今不仅活了下来,还获得了难以想象的机缘。
“是你应得的。”沈凌风看着他,目光复杂,“你救了很多人,包括我。”
陆明摇了摇头,没有居功。他闭上眼,感受着体内那缓慢流淌的混沌灵力,感受着与星辰那微妙的共鸣。
星辉已然重燃,前路依旧漫长。
他知道,筑基并非终点,那完整的星墟传承,那神秘的归墟之力,那幽冥涧深处犹存的元婴魔物与封印之谜……都在等待着他去探索,去超越。
休息片刻后,他重新睁开眼,对沈凌风道:“沈师兄,麻烦将星纹堂最新的阵法资料与弟子修炼情况整理一份给我。既然醒了,便不能虚度光阴。”
沈凌风看着他眼中那重新燃起的、比以往更加沉静坚定的光芒,点了点头:“好。”
星火传承,未曾熄灭,反而在涅盘之后,燃烧得更加炽烈。
属于陆明与星纹堂的时代,才刚刚拉开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