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冬的风卷着碎雪扑在创客空间的玻璃窗上,发出细碎的声响。林栋盯着示波器上跳动的波形,指尖在面包板上调整着电阻的位置——这是今晚更换的第三十七个电阻,传感器的休眠电流始终卡在12μA,离江慧玲建议的10μA还差着关键的2μA。桌角的保温杯早已凉透,里面的桂花茶结了层薄薄的膜,像雪湖初冻的冰面。
“换这个试试。”姜小龙抱着个元件盒从仓库跑回来,鼻尖冻得通红,呼出的白气在灯光下凝成细小的雾珠。他从盒底翻出个标着“1mΩ”的电阻,引线已经被剪得很短,“这是从报废的万用表上拆的,精度能到1%,比咱们买的新电阻稳定。”
林栋接过电阻时,触到金属引线的冰凉,像触到雪湖冬天的溪石。他用镊子将电阻焊在主板上,重新通电的瞬间,示波器的电流数值缓缓往下掉,最终停在9.8μA。“成了!”姜小龙的大嗓门在空旷的创客空间里回荡,惊得隔壁工位的学长探出头来。
林栋松了口气,靠在椅背上才发现后背的衬衫已经被汗浸湿。他拿起凉透的桂花茶灌了一口,苦涩里带着点回甘,忽然想起袁姗姗在视频里说的:“雪湖的茶要热着喝才香,凉了就像没校准的传感器,味道全变了。”他掏出手机想给她发消息,却发现已经是凌晨两点——这个时间,雪湖的实验室应该早就熄了灯。
手机屏幕亮起时,却跳出袁姗姗的消息:“刚给传感器换了新电池,在雪湖的寒夜里测了半小时,休眠电流很稳[图片]”。照片里,传感器的显示屏在黑暗中亮着幽蓝的光,旁边放着个绣着桂花的布包,是薛爷爷的老伴亲手缝的,说“能给仪器挡挡寒气”。
“我们也搞定了,9.8μA。”林栋打字时,指尖有些发颤。他拍下示波器的屏幕发给她,附加消息:“姜小龙拆了个旧电阻,比新的还好用。”
消息发出不到十秒,袁姗姗就回了个欢呼的表情,接着是段语音,背景里能听到薛爷爷的咳嗽声:“我就说你们能行!薛爷爷刚把布包塞我包里,说明天寄给你们,说创客空间的夜里比雪湖还冷,让布包给你们暖暖手。对了,《嵌入式系统设计》的作业我帮你查了下,张教授说下周三交,别又忘了。”
林栋看着那条语音消息,忽然觉得喉咙有些发紧。他把手机揣回口袋,目光落在墙上的课程表上——《信号系统》的小测成绩用红笔标着“72”,像个醒目的警告。“明天上午的课得去,”他对姜小龙说,“你先在这儿盯着,我把数据整理好发群里,让江慧玲看看能不能优化下算法。”
凌晨的清华园格外安静,只有路灯在雪地上投下长长的影子。林栋踩着薄雪往宿舍走时,鞋底碾过结冰的路面,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像传感器在低温下的报时声。他忽然想起三个月前,袁姗姗在雪湖的桂花树下说:“创业就像走夜路,虽然黑,但每一步都算数。”当时他还觉得是矫情,此刻却在这寂静的凌晨,品出了话里的分量。
周三的《嵌入式系统设计》课上,林栋盯着ppt上的低功耗代码示例,忽然发现自己上周写的程序里有个隐藏的定时器漏洞——正是这个漏洞让电流始终降不下来。他在笔记本上飞快地改写代码,笔尖划过纸页的声音,盖过了老师讲课的声音。下课铃响时,他已经把优化后的代码发给了姜小龙,备注:“试试这个,能再省1μA”。
中午的创客空间飘着外卖的香味。姜小龙举着刚收到的快递盒欢呼:“雪湖的包裹到了!”拆开层层的旧报纸,露出六个绣着桂花的布包,还有个保温桶,里面是薛爷爷的米酒,用棉被裹得严严实实,还冒着热气。“姗姗姐说米酒要热着喝,能解乏,”姜小龙拧开保温桶的盖子,酒香混着桂花香瞬间弥漫开来,“布包是给咱们的仪器用的,每个传感器套一个,说这样在创客空间也能闻到雪湖的味道。”
林栋拿起个布包套在传感器样机上,针脚细密的桂花图案贴在银灰色的外壳上,像给冰冷的仪器加了件温暖的外衣。他舀了勺米酒喝下去,暖意从胃里直窜到心口,忽然想起袁姗姗在布包角落绣的小字——“15c”,正是他们第一次测出的最佳发酵温度,此刻像个隐秘的约定,藏在针脚与代码之间。
下午的视频会议,江慧玲的背景是南京大学的图书馆。她面前摆着本摊开的《数字信号处理》,旁边放着个眼熟的桂花布包——显然是袁姗姗特意多寄的那一个。“优化后的算法我看了,”她推了推眼镜,屏幕上跳出两组对比曲线,“比之前的省电30%,但在高频段有点波动,可能是滤波器的截止频率没调好。”她指着曲线的拐点,“我用mAtLAb跑了组仿真,把截止频率从1khz降到800hz试试,这是修改后的代码[文件]”。
林栋下载代码时,看到江慧玲的笔记本上贴着片桂花标本,和袁姗姗寄来的布包图案一模一样。“你也喜欢桂花?”他忍不住问。
江慧玲笑了,指尖划过标本:“高三那年从雪湖带回来的,一直夹在书里。现在每次做实验看到它,就想起你们说要让传感器带着桂花味走遍全国。”她忽然压低声音,“其实我的《数理统计》报告用了你们的雪湖数据,老师给了优,说这是‘最有生活气息的数据分析’。”
会议结束后,林栋把新代码烧进传感器。示波器的波形果然变得平稳,像被熨过的丝绸。姜小龙举着相机拍个不停,镜头里,套着桂花布包的传感器在创客空间的灯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旁边放着江慧玲的仿真曲线和袁姗姗的测试报告,三个不同城市的痕迹在这一刻奇妙地重合。
傍晚的雪开始下得密了。林栋站在创客空间的窗前,看着雪花在路灯下飞舞,忽然觉得这些看似零散的片段——课堂上学的代码、实验室焊的电阻、雪湖寄的布包、南京发来的算法,都像传感器的各个模块,正在被某种无形的力量组装成完整的系统。他想起张教授说的“知行合一”,或许所谓的创业,就是把课本里的公式变成雪湖老乡能用的按钮,把示波器上的波形变成薛爷爷酿酒需要的温度曲线。
姜小龙忽然指着楼下喊:“栋哥快看!是袁姗姗!”林栋探头望去,只见袁姗姗抱着个大纸箱站在雪地里,红色的羽绒服在白雪中格外显眼,像朵盛开的红梅。“她怎么来了?”林栋抓起外套就往楼下跑,心脏在胸腔里跳得像传感器的蜂鸣器。
“张教授说你们的样机需要在寒带环境下测试,”袁姗姗跺着冻得发麻的脚,睫毛上沾着细小的雪粒,“雪湖正好降温,我就把传感器和……和薛爷爷新酿的米酒一起带来了。”她打开纸箱,里面整齐地码着十个传感器样机,每个都套着桂花布包,“对了,《信号系统》的复习资料我也带来了,江慧玲说这几章是重点,让你务必看完。”
林栋接过纸箱时,触到她冻得冰凉的指尖,忽然把自己的围巾解下来绕在她脖子上。“怎么不提前说一声?”他的声音有些发紧,围巾上还留着桂花茶的味道。
袁姗姗的耳尖瞬间红了,低头看着脚尖:“想给你们个惊喜。”她忽然指着创客空间的窗户,“你看,套着布包的传感器在灯光下,像不像雪湖的星星?”
林栋抬头望去,创客空间的灯亮得像片星海,每个亮着的窗口里,都有像他们一样为了项目熬夜的身影。而在这片星海里,属于他们的那盏灯下,雪湖的桂花布包正随着暖气轻轻晃动,把遥远的乡音和近处的代码,织成了一张温暖的网。
姜小龙抱着米酒跑回楼上时,回头看了一眼——林栋正帮袁姗姗拍掉头上的雪花,两人的影子在雪地里挨得很近,像两个依偎在一起的传感器图标。他忽然想起袁姗姗布包里绣的“15c”,或许这就是最适宜的温度,不高不低,刚好能让梦想在寒夜里,悄悄生长。
楼上的示波器还在安静地工作着,屏幕上的电流数值稳定在8.7μA,像个温柔的承诺,写在创客空间的深夜里,写在雪湖寄来的桂花包里,写在三个年轻人跨越城市的协作里,清晰而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