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通道内弥漫着陈年累月的潮湿与锈蚀气味,黑暗如同粘稠的墨汁,几乎吞噬了所有光线,只有远处偶尔传来的、模糊不清的城市噪音,证明他们仍未脱离其范围。
陈默紧跟在凌奕身后,每一步都踩在潮湿冰冷、偶尔还有碎砾硌脚的地面上,发出轻微的回响。
他强忍着伤口被牵动的刺痛和精神的极度疲惫,将残存的感知力如同蛛网般散布在周围,警惕着任何可能的危险。
凌奕却显得颇为轻松,他甚至从口袋里摸出了一包皱巴巴的香烟,叼了一根在嘴上,但没有点燃——大概是因为通道里通风太差。
他含糊不清地哼着不成调的流行歌曲,脚步不停,带着陈默在纵横交错的管道与废弃坑道间穿梭,路线看似毫无规律,时而左转,时而折返,甚至有一次还爬上了一段锈蚀的金属梯,穿过了一个地面上的窨井盖(他先小心地推开一条缝观察了许久),进入了另一片截然不同的地下区域。
“喂,我说,你叫什么名字?总不能一直叫你‘哥们’吧?”
凌奕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打破了压抑的沉默。
“……陈默。”
迟疑了一下,陈默还是说出了自己的名字。
在这种环境下,隐瞒一个名字意义不大。
“陈默?名字倒是挺符合你这闷葫芦性格。”
凌奕似乎笑了笑,
“我叫凌奕,凌云壮志的凌,神采奕奕的奕。记好了,可是你的救命恩人之一,将来发达了别忘了提携小弟我啊。”
陈默没有接他的话茬,而是凝神感知着周围。
通道并非绝对安全,他隐约能察觉到一些老鼠窸窣爬过的动静,甚至在某条岔路的深处,传来过一声低沉的、带着威胁性的嘶吼,似乎栖息着某种不友好的地下生物。
但凌奕总能提前避开这些潜在的危险,选择最“干净”的路线。
“我们到底要去哪里?”
陈默再次问道,声音因为虚弱而有些沙哑,
“还有多久?”
“急什么?安全第一懂不懂?”
凌奕头也不回,
“‘清洁工’那帮家伙的追踪术可不是吃素的,得绕够圈子,把身上的‘味儿’彻底甩掉才行。快了快了,再拐几个弯就到我的一个临时据点了。”
他顿了顿,似乎为了证明自己的价值,又补充道:
“别看我现在带你绕路,这可是根据卦象指引的最佳避险路线。要是直愣愣地往一个地方跑,早被他们堵住了。”
就在这时,陈默的“知”字符文传来一阵极其微弱的、如同针刺般的预警!
并非来自前方或后方,而是来自他们左侧上方,隔着厚厚的土层和混凝土,隐约传来一丝熟悉的、冰冷的能量波动——是影牙的人!
他们似乎正在上方平行的某条街道进行搜索,距离很近!
陈默身体瞬间绷紧,下意识地就要做出防御或躲避的姿态。
“放松,放松。”
前面的凌奕却仿佛早有预料,语气依旧轻松,他甚至停下脚步,侧耳倾听了一下,然后摆了摆手,
“没事,他们在上面,隔着一层呢。而且按照他们现在的搜索路径和速度……嗯,根据《周易》‘坎’卦六四爻辞,‘樽酒簋贰,用缶,纳约自牖,终无咎’。简单说,他们这波搜查,雷声大雨点小,找不到关键入口,跟咱们碰不上。”
他说着,从另一个口袋里摸出三枚看起来有些年头的、边缘磨损严重的铜钱,随手往地上一抛,发出清脆的响声。
他低头借着从某个缝隙透进来的极其微弱的光线看了一眼,便迅速收起。
“瞧,卦象显示,有惊无险。”
凌奕拍了拍手,语气带着几分得意,
“信奕哥,得永生……呃,得安全。”
陈默看着他那副神棍做派,心中依旧存疑,但奇怪的是,上方那股冰冷的能量波动,在短暂接近后,果然如同凌奕所说,渐渐远去了,并没有发现他们藏身的地下通道。
这……难道他的卜算,真的有用?
陈默沉默着,心中的警惕并未完全放下,但对凌奕能力的评估,却不得不调高了几分。
这种趋吉避凶、料敌先机的手段,在危机四伏的环境中,确实有着难以替代的价值。
“怎么样?现在觉得我那价钱物有所值了吧?”
凌奕显然注意到了陈默细微的情绪变化,笑嘻嘻地说道,
“我们卜算一脉,虽然正面打架可能不太行,但这种辅助、预警、找路的活儿,那可是专业对口。”
他没有再催促陈默付钱,而是继续带路。
接下来的路程,凌奕又用类似的方式,提前规避了两处可能的危险区域,其中一次甚至是巧妙地利用了一段废弃的地下排水管道的涌流声,掩盖了他们经过的动静,恰好躲开了另一队从不同方向包抄过来的、气息更隐蔽的搜索人员。
陈默跟着他,心中的震撼越来越多。
凌奕的每一步,每一次转向,似乎都蕴含着某种他无法理解的规律,并非胡乱瞎走。
这让他对“七脉”的多样性和神奇,有了更直观的认识。
终于,在黑暗中不知穿行了多久,凌奕在一堵看似是死路的、布满苔藓的砖墙前停了下来。
“到了。”
他说道,然后在墙壁上几块不起眼的砖石上按照特定顺序按了几下。
“咔哒”一声轻响,一块看似严丝合缝的砖块向内凹陷,然后旁边一小片墙壁悄无声息地滑开,露出了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洞口,里面透出些许微弱的光芒。
“欢迎来到鄙人的临时安全屋之一,”
凌奕做了个请的手势,脸上带着他那标志性的、有点欠揍的笑容,
“虽然简陋,但绝对安全。请进吧,陈默兄弟。咱们可以好好谈谈……关于接下来的合作,以及你的‘劳务费’问题。”
陈默看着那洞口后的微光,又看了一眼身后无尽的黑暗与潜伏的危机,深吸一口气,迈步走了进去。
短暂的,基于利益和生存需求的同盟,在这一刻,算是初步达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