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冥谷幽夜的诡异落败，如同在滚烫的油锅里泼入了一瓢冷水，让整个天南论道大会的气氛彻底炸裂。所有关于林小满的质疑和嘲讽，在这一刻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震惊、恐惧和深不可测的探究。
一个从未出手，仅凭“运气”和无法理解的方式就连续击败强敌，闯入最终决赛的人…这已经超出了常理能够解释的范畴。
“怪物…”
“深不可测…”
“他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类似的低语在每一个角落响起。如今，再无人敢小觑那个穿着灰扑扑杂役服、看起来人畜无害的青年。他的形象，在众人心中已然与“神秘”、“强大”、“不可招惹”画上了等号。
决赛，如期而至。
对阵双方：天衍圣地候选圣子，赵昊 VS 青云宗杂役弟子，林小满。
这堪称是天南论道大会历史上最悬殊、也最诡异的一场决赛。一方是出身圣地、天赋绝伦、光芒万丈的绝世天骄；另一方是来历不明、行为古怪、一路躺赢的“神秘”杂役。
擂台四周，人山人海，水泄不通。甚至连一些闭关多年的老怪物都被惊动，隐匿在虚空或远处阁楼中，投来关注的目光。所有人都想亲眼见证，这场注定载入史册的对决，究竟会以何种方式收场。
赵昊率先登场。
他身穿一袭月白圣袍，其上绣着淡淡的云纹，流光溢彩。面容俊朗，剑眉星目，气质超凡脱俗，宛如谪仙临世。他步履从容，每一步落下，周身都隐隐有圣洁的光辉流转，仿佛与天地大道相合。仅仅是站在那里，就自然成为全场的焦点，散发着令人心折的威严与魅力。
“圣子殿下！”
“赵师兄必胜！”
天衍圣地的弟子们发出狂热的欢呼，其他宗门的修士也大多投以敬佩和仰慕的目光。在大多数人看来，这才是真正的天之骄子，冠军的不二人选。
赵昊的目光平静如水，看向擂台对面那个空着的位置，眼神深处却带着一丝前所未有的凝重。他并非狂妄自大之人，相反，他心思缜密，道心坚定。林小满之前的种种“表现”，他全都看在眼里。无论那是运气、是伪装、还是某种无法理解的实力，都足以让他收起所有轻视，全力以赴。
他要以最完美的状态，最强大的实力，来迎接这场对决，揭开对方的真面目！
不久，林小满也磨磨蹭蹭地出现了。
他依旧是那身洗得发白的杂役服，低着头，缩着脖子，像一只受惊的鹌鹑，在无数道灼热目光的注视下，手脚僵硬地挪上擂台。与光芒万丈的赵昊相比，他显得如此不起眼，甚至有些…可怜。
“他来了…”
“看起来好普通啊…”
“这才是真正的高人风范吧？返璞归真！”
台下议论纷纷。
林小满此刻的心情，已经不能用紧张来形容了，那是极致的恐惧和绝望。对面那个圣子，光是看着就让他喘不过气，那身气势，比之前遇到的所有对手加起来还要可怕！他感觉自己就像一只蚂蚁，即将被巨象踩死。
“完了…这次真的死定了…”他脑子里一片空白，只剩下这个念头。
裁判深吸一口气，感受到现场几乎凝滞的气氛，高声宣布：“决赛，开始！”
话音落下的瞬间！
赵昊动了！
他没有丝毫试探的意思，一出手便是全力！他要以雷霆万钧之势，逼出对方的底牌！
“圣光普照，道法自然！”
赵昊清喝一声，周身圣洁的光芒轰然爆发！如同一轮小太阳在擂台上升起，璀璨夺目，照亮了整个广场！一股浩瀚、磅礴、带着无上威严的灵力波动如同海啸般向四周扩散开来！擂台周围的防护光罩剧烈荡漾，发出不堪重负的嗡鸣！
强大的威压如同实质的山岳，轰然压向擂台另一端的林小满！
在这股威压之下，寻常筑基修士恐怕都会瞬间跪伏，金丹初期也要脸色发白！
“圣子殿下威武！”
“好强的气势！”
台下爆发出震天的喝彩声！
然而，处于风暴最中心的林小满，面对这排山倒海般的恐怖气势，他的反应却…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
他没有运功抵抗，没有施展身法躲避，甚至没有做出任何防御姿态。
他只是…吓傻了。
极致的恐惧如同冰水浇头，瞬间淹没了他所有的意识。大脑一片空白，身体的本能占据了主导。
在所有人目瞪口呆的注视下，只见林小满脸色瞬间惨白如纸，口中发出一声短促而绝望的呜咽，然后…双手抱头，猛地蹲了下去，将整个身体蜷缩成一个球，死死地缩在了擂台的角落里！
标准的…抱头蹲防姿势！
一动不动！
仿佛这样就能躲避掉那可怕的攻击！
寂静！
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都愣住了，包括看台上的那些大佬们。
这…这是什么情况？
抱头蹲防？
这是…放弃抵抗了？还是…某种闻所未闻的绝世防御神通？
赵昊也是微微一怔，但他攻势已出，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他虽疑惑，但体内灵力已然催动到极致，圣光化作一道凝练无比的光柱，蕴含着净化与毁灭的双重力量，就要朝着那个蜷缩的身影轰击而去！
然而，就在他的圣光即将触及林小满的前一刹那——
异变再生！
当林小满因极致恐惧而蜷缩、意识完全放空、甚至短暂“灵魂出窍”的瞬间，他体内那沉寂的、浩瀚无边的混沌本源，似乎感应到了宿主正面临“毁灭性”的威胁（自认为），一种绝对防御、排斥一切外来干涉的本能，被彻底激发！
一股无形无质、却磅礴到无法形容、古老到超越时空的气息，以林小满蜷缩的身体为中心，无声无息地弥漫开来。
这股气息，没有耀眼的光芒，没有震耳的声响，但它所过之处，赵昊那璀璨的圣光，如同冰雪遇上了烈阳，竟无声无息地消融、瓦解！不是被击溃，而是仿佛被某种更高层次的存在直接抹除了其存在的根基！
那如山岳般沉重的威压，在这股气息面前，更是如同微风拂过磐石，瞬间消散于无形！
不仅如此，赵昊感觉自己仿佛突然置身于一片绝对的虚无之中！周围的一切声音、光线、甚至天地灵气都消失了！他感觉自己引以为傲的圣光道法，自己与天地大道的联系，在这一刻变得无比渺小、可笑，如同萤火之于皓月！
一种源自生命本源的、面对无法理解、无法抗衡的至高存在的极致恐惧，如同毒蛇般瞬间噬咬了他的道心！
他仿佛看到自己的道在崩塌，神魂在湮灭！
“噗——！”
赵昊猛地喷出一口鲜血，脸色瞬间金纸！周身璀璨的圣光如同被掐灭的蜡烛，骤然黯淡！他踉跄着后退数步，勉强站稳，看向那个依旧蜷缩在角落、看似毫无威胁的身影，眼中充满了无与伦比的震撼、恐惧以及…一丝明悟。
他明白了！
全都明白了！
原来…前辈根本不是在防御！
他是在…收敛！
他是在将自身那无法想象的伟力，收敛到极致，以免波及外界！
刚才那一瞬间的感受，就是前辈力量的一丝自然流露！
那是…凌驾于天地法则之上的力量！
自己竟然妄想与这样的存在交手？简直是蚍蜉撼树，不自量力！
道心受创，但更多的是被“点醒”的震撼。赵昊脸上露出一抹苦涩而又释然的笑容。
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腾的气血，对着依旧抱头蹲防、瑟瑟发抖的林小满，恭敬地、心悦诚服地深深一揖，声音沙哑却清晰地传遍了寂静的广场：
“道友…不，前辈…”
“境界高远，神通无量，已非我等所能揣度。”
“方才晚辈鲁莽，竟以微末之光，妄图窥探天日，实乃可笑。”
“这一战，是晚辈输了。”
“心服口服。”
说完，他再次一揖到地，然后转身，步履有些蹒跚却异常坚定地走下了擂台。
全场，依旧死寂。
所有人都张着嘴，看着这匪夷所思的一幕。
天衍圣子…主动认输了？
因为对方…抱头蹲了一下？
还称其为前辈？！
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过了好几秒，裁判才从极度的震惊中回过神来，用颤抖的声音宣布：“胜…胜者！青云宗，林小满！”
轰！
巨大的声浪瞬间爆发！充满了难以置信、狂热、以及无尽的猜测！
林小满还死死地抱着头，蜷缩在角落，等了半天，没等到预想中的剧痛，反而听到裁判宣布他赢了？还有赵昊那些莫名其妙的话？
他小心翼翼地、一点点地松开手，抬起头，茫然地看向四周。
赢了？
我又赢了？
那个圣子…怎么自己走了？还说了堆奇怪的话？
他是不是…也突然身体不舒服了？
林小满晃晃悠悠地站起来，腿还是软的。他看着空荡荡的擂台和沸腾的人群，脸上没有丝毫喜悦，只有巨大的困惑和一丝…同情。
“这届选手…”
“身体素质…真的普遍不行啊…”
“动不动就晕倒、吐血、认输…”
“当修士…太不容易了…”
他摇了摇头，一脸“我理解”的同情表情，慢吞吞地走下了擂台，留下了身后无数道复杂到极点的目光，以及一个永远无法解开的谜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