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尖离地只剩三寸。
苏牧阳的胳膊已经不听使唤,整条手臂像是被火烧过,骨头缝里都透着酸胀。他的膝盖往下沉,脚底踩在碎石上打滑,整个人靠着玄铁重剑撑住才没倒下。
敌人那一拳擦着他脖子过去的时候,带起一阵风。
皮肤火辣辣地疼。
这痛感像是一根针,扎进了他混沌的脑子。他猛地一颤,咬破了舌尖。血腥味在嘴里炸开,让他清醒了一瞬。
视线还是模糊的,眼前的一切都在晃。他低头看自己的手,满是血和汗,手指抖得几乎握不住剑柄。可这双手……他忽然想起很久以前,在一个玻璃柜前看过的古剑。
那把剑断了。
当时他站在博物馆里,看着那截断裂的刃,心想:这么锋利的东西,怎么会断?
现在他知道答案了。
再强的剑,没人握,也会倒。
他喘着气,胸口像被压了石头。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刺痛,肋骨不知道断了几根。耳边嗡嗡作响,敌人的脚步声、风声、自己的心跳混在一起,听不清楚。
但他还记得。
记得杨过第一次把剑递给他时说的话。
“这把剑不是为了杀戮,是为了守护。”
那时候他还不懂。他以为武侠世界很酷,穿越过来能当大侠,结果第一晚就被追杀到跳崖。是杨过把他捞上来,一句话没多问,只说:“能活下来的人,就有资格拿剑。”
小龙女给他包扎伤口的时候很安静。她不说鼓励的话,只是轻轻按住他发抖的手,说:“你心里有光,别怕黑。”
他当时觉得这话太飘了。谁不怕死?谁不怕疼?
可后来他明白了。她说的不是晚上走路要不要点灯,而是你明知道前方是绝路,还愿不愿意往前走。
郭靖见过他一次,在城楼上。那人不讲什么大道理,拍了拍他肩膀就说:“年轻人,江湖交给你了。”
就这么一句,他记到现在。
黄蓉更直接。她端来一碗药,看着他喝完才开口:“别逞强,但我们信你。”
信你。
这两个字比什么都重。
他还记得那次中毒,倒在山道上。是江湖侠客甲背着他跑了十几里,一边咳血一边笑:“没事,我们跟你一起守!”
他们不是非得跟着他。没有人逼他们这么做。可他们选择了站出来。
因为他先站出来了。
苏牧阳的手指动了一下。
剑没有掉。
他抬起头,看到自己映在剑身上的脸。满脸是血,眼睛凹陷,嘴唇干裂。这哪还是那个历史系大学生?这分明就是一个快被打烂的疯子。
可那双眼睛……
刚才还是空的,像两口枯井。
现在有点不一样了。
他听见自己说话,声音沙哑得不像人声:“我不是为了赢……”
停了一下,他又说:“我是为了不让希望熄灭。”
这句话说完,他感觉胸口那块石头轻了一点。
敌人还在对面站着,没有冲过来。也许他也累了,也许他在等苏牧阳倒下。只要这个人跪了,这场战斗就算结束了。
但苏牧阳没跪。
他用尽全身力气,把剑往上抬了三寸。
手臂抖得厉害,肌肉在抽筋,可剑稳住了。
风吹过来,吹动他破烂的衣角。他站着,像一根插在地上的钉子。
他开始回想自己为什么走到这里。
不是因为想出名,不是因为想变强。
是因为有人在他刚来这个世界时伸出了手。
是因为有人在他受伤时挡在他前面。
是因为他知道,如果他退了,那些信任他的人就会失望。
那些喊他“苏大侠”的百姓,那些把后背交给他的同伴,那些默默支持他的前辈……他们不是图他多厉害,而是相信他会一直往前走。
哪怕慢一点,也要走。
他闭上眼。
脑海里浮现出练剑坡上的清晨。他一遍遍挥剑,杨过在旁边看着,偶尔指点一句。小龙女坐在石阶上绣东西,阳光照在她手上。神雕在天上飞,影子掠过草地。
那时候他觉得日子很长。
后来发现,长的是责任,短的是时间。
每一次危机都来得猝不及防。每一次选择都不能回头。
他睁开眼。
目光穿过弥漫的尘土,落在敌人身上。对方也在看他,眼神冷硬。
可苏牧阳不怕了。
他知道这不是一个人的战斗。
从来都不是。
他缓缓调整呼吸,虽然每吸一口气都像刀割,但他强迫自己稳定节奏。真气几乎耗尽,经脉干涸,但他试着引导最后一丝内力,从丹田出发,一点点流向手臂。
很难。
像在干涸的河床上引水。
但他不停。
他想起闭关时的雪夜。他在洞外练剑,雪落在肩上,化成水又结成冰。他不知道能不能变强,但他知道必须练下去。
因为有人等着他回去。
他想起村民送来的粗布鞋。补过的,不合脚,但很暖和。有个老太太拉着他的手说:“孩子,你要活着回来吃饭。”
他不能让他们等不到那一天。
剑身微微震动。
不是因为敌人出手,是因为他自己在发力。
他的双脚重新扎进地面,膝盖挺直了一些。虽然身体还在摇晃,但他站住了。
敌人动了。
一步踏出,地面裂开。
苏牧阳没有后退。
他举起剑,动作缓慢,却坚定。
敌人的拳风再次袭来,带着撕裂空气的声响。
这一次,他没有闭眼。
他盯着那拳头,看着它逼近。
他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可能被打飞,可能吐血,可能再也站不起来。
但他已经不在乎了。
他在乎的是——这一剑,能不能守住。
他抬起手臂,剑尖指向前方。
风更大了。
他的白袍残片在风中飘动。
他站着。
剑没落。
血液顺着指尖滴下,砸在石头上。